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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第1页）

无论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理睬。这个叛徒，我看到他唯一的反应，就是狠狠揍一顿，然后扭送公安机关。

我们扭打的动作很快被附近的巡警发现了。警察过来大声喝问怎么了，药不然一把搂住我脖子说没事儿，我俩闹着玩呢。我冲警察大吼：&ldo;警察同志，快抓住他，他是在逃的杀人犯！&rdo;药不然反应极快，笑嘻嘻地说：&ldo;是，是，我是杀人犯，他是便衣警察，这不严打开始了嘛，我就让他给逮着了。&rdo;

那段时间《便衣警察》还在重播，好多小青年都争先效仿。警察打量我们一圈，皱着眉头说别在公开场合胡闹，然后转身走了。我还要再喊，药不然在我耳朵边上说了一句：&ldo;你要是想救黄烟烟，就给我老实一点！&rdo;

一听这话，我动作僵了一下。药不然得意洋洋：&ldo;走吧，我请你吃午饭，咱俩慢慢说。&rdo;看他的意思，似乎对背叛我这件事完全没有羞愧之情。可是他既然提到烟烟，我也只能先听听他说什么。于是我沉着脸，跟在他后头，拼命按捺住扑上去一刀捅死他的冲动。

我们一前一后走过小公园，钻进一条狭窄的小巷子里。小巷子的尽头是另外一处马路，快拐弯的地方，是一家卖鸭血汤的小店。小店其貌不扬，但门面弄得特别整洁。药不然冲我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然后自己先钻进去了。

这会儿正是饭点儿，可小店里却一个人都没有。老板趴在柜台上，一看药不然进来了，起身把外头招牌一收，关上了店门，转身进了后厨。我心里一顿，看来这里是药不然的一处窝点。这里虽然是饭店，饭店里头肯定有厨房，厨房里的割肉刀、剔骨刀、菜刀、柴刀不计其数，老板把门一关，这可就是瓮中捉鳖了。

我铁青着脸坐在桌子旁，不动声色。药不然乐呵呵地看着我，说咱们俩可是好久不见啦，最近四悔斋生意好吗，我一言不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药不然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正题，过不多时，老板一掀帘，端上来两碗热气腾腾的鸭血粉丝汤。药不然端起喝了一口，大加赞叹，说你知道吗，南京古都，只有这里的鸭血粉丝汤才最为正宗，还催促我品尝一下。我端起碗来，直接往地上一摔，&ldo;哗啦&rdo;一声，摔了一地的鸭血和瓷片。药不然&ldo;啧&rdo;了一声，皱着眉头，说老许你这太浪费了东西了，这年头想喝到正宗口味的地方可不多了。

&ldo;有话快说，有屁快放。&rdo;我冷冷道。基督山伯爵不吃仇人家的东西，我也不想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

&ldo;哎呀，你可真是个急性子，一碗汤都不容我喝完。&rdo;药不然这么说着，惋惜地摇摇头，把筷子搁下，&ldo;我这次来，是找你帮忙。&rdo;

我眉头一挑：&ldo;你知道自己罪行累累，打算投案自首？&rdo;药不然苦笑着摊开手：&ldo;哎哟哎哟，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我在外头过得挺好，暂时还不想啃窝窝头。&rdo;他指了指我，&ldo;算了，我这人嘴笨，还是让他直接跟你说吧。&rdo;

&ldo;谁？&rdo;

药不然没吭声，这时我的大哥大却突然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接，话筒里传来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这个声音一直深深地烙印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

老朝奉：&ldo;许愿，你好。&rdo;

我握着话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一瞬间，我恨不得顺着话筒爬过去把他揪出来。老朝奉又说道：&ldo;你和五脉最近可有点不太顺。&rdo;

我&ldo;哼&rdo;了一声，不想接他的话。老朝奉呵呵一笑：&ldo;我看了所有的公开报道，大概能勾勒出个模样了。你小子还算有头脑，可就是这个八头牛都扳不回来的执拗性子，跟你爷爷一模一样。这种性子，万一被人号住了脉，很容易吃大亏。&rdo;老朝奉笑声干瘪，似乎中气不足，但笑声里的嘲讽之意却是鲜明得很。

&ldo;你这是稳操胜券，所以特意过来羞辱我吗？&rdo;我反问。

老朝奉平静地回答道：&ldo;稳操胜券？不，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件事跟我无关。&rdo;

&ldo;什么？&rdo;我一下没跟上他的思路。

&ldo;我说这个圈套，跟我没关系。&rdo;

&ldo;别扯淡了！&rdo;我大吼一声，差点把大哥大摔了。这件事根本就是因他而起，现在他居然还捡便宜卖乖，何等荒谬！何等可笑！老朝奉的声音却依然平淡：&ldo;这次害你的人，不是我。我和你一样，也是受害者。&rdo;

我怒极反笑，对着话筒道：&ldo;你这又是在耍什么新骗术？&rdo;

&ldo;一个简单的事实。&rdo;老朝奉不慌不忙。

&ldo;好，我来问你！卖给大眼贼的赝品，是不是出自你手？&rdo;

&ldo;是。&rdo;

&ldo;阎山川家地址的花招，是不是你的设计？&rdo;

&ldo;是。&rdo;

&ldo;新郑图良工艺品公司、震远运输和成济村的造假作坊，是不是你的产业？&rdo;

&ldo;是。&rdo;

&ldo;素姐是不是你拘禁在村里的？&rdo;

&ldo;是。&rdo;

&ldo;那你还敢说此事与你无关？&rdo;

老朝奉大大地叹息了一声：&ldo;哎，你仔细想想。五脉被整得灰头土脸，我又何尝不是？成济村的产业我经营多年，梅素兰也是好不容易才请到的大国手。这一下子被警察突击曝光，全砸了。而且警察们顺藤摸瓜，这条线上有不少人都被捕了，我也是损失惨重。&rdo;

我听了他这一席话，彻底糊涂了。老朝奉到底在说些什么？成济村明明是他坑我的局，怎么他反倒跟我这里大吐苦水？老朝奉见我没吭声，进一步解释道：&ldo;简短直接地说吧，这次的事，幕后另有其人。他们的目标，不只是五脉，还有我。&rdo;

老朝奉这么一点，我有点回过味儿来了。

难怪我一直模模糊糊地觉得，整个计划有种微妙的不协调感，只是未去深思。现在回想起来，这种不协调感，是因为我先入为主地认为，老朝奉是这个局的幕后主使，成济村是老朝奉扔出去的一枚弃子。但如果整个阴谋真的不是老朝奉主持的，而是第三方，那么很多疑问就迎刃而解了。

这个&ldo;第三方&rdo;派钟爱华在郑州引导我去破老朝奉的产业，又通过某种手段让素姐说出一句关键的谎言。素姐说的九成都是真实的，她只在一个地方撒了谎，那就是指出《清明上河图》的鉴定者是老朝奉。结果我深信不疑，掀出《清明上河图》的破绽，他们再将预先伏好的舆论一起发动，不仅把五脉挤入绝境，连同老朝奉也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ldo;从头到尾，人家只用了一个钟爱华，请梅素兰撒了一个谎。一个人，一句话，就四两拨千斤，把五脉和我都搞得鸡飞狗跳。这手段着实高明，布局已臻化境啊。&rdo;老朝奉啧啧赞叹道。

&ldo;谁会做出这样的事情？&rdo;我不得不忍住怒意，去问我这个毕生的仇敌。

&ldo;这你还看不出来？谁得利最多，谁嫌疑最大。&rdo;老朝奉的声音沙哑，好似一只衰朽的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