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是啊!&rdo;韩文在一旁帮腔:&ldo;外头一定会这样说。因为太后曾赐你的死,这件事,外面知道的人很不少。&rdo;
&ldo;这‐‐&rdo;昭君口齿迟滞了:&ldo;皇上总不致对太后误解吧?&rdo;
&ldo;是的!皇上当然知道,你的死,不是出于太后的逼迫!
而是出于呼韩邪的逼迫。凭心而论,若非呼韩邪这么痞赖,得理不让,毫无通融的余地,二妹,你也不必寻出拙见吧?&rdo;
昭君默然。心里承认林采的分析不错。于是韩文又插嘴了,&ldo;这倒不可不防!&rdo;她说:&ldo;皇上如果是这么想,一定饶不得呼韩邪。&rdo;
&ldo;饶不得他,便待如何?&rdo;林采问,同时使个眼色。
韩文完全领会得到她的用意,便即答道:&ldo;那一来,可真要大动干戈了!&rdo;
&ldo;那倒也不见得!&rdo;林采故意这么说:&ldo;人都死了,何必大动干戈?&rdo;
&ldo;正因为人死了,才非要讨伐呼韩邪,才能报仇雪耻。&rdo;
&ldo;报仇犹可说,怎说雪耻?&rdo;
&ldo;怎么不是雪耻?&rdo;韩文振振有词地说:&ldo;堂堂汉朝的妃子,让蕞尔小国的呼韩邪,逼得天子都无法庇护,非寻死路不可。这还不是耻辱吗?&rdo;&ldo;啊!&rdo;林采故意吃惊地说:&ldo;这一层我倒没有想到,莫非无法化解了?&rdo;
&ldo;大姊,你是说,这一场战火,可有化解之道?我看很难。&rdo;
&ldo;何以呢?&rdo;
&ldo;皇上一直觉得呼韩邪欺人太甚,故有讨伐以示膺惩之意。但他人不感,只说皇上为了贪恋美色,不惜兴兵。故而有人以为师出无名。若是二姊一死,便师出有名了。&rdo;
&ldo;怎么?&rdo;一直在倾听的昭君,不由得吃惊地抬眼:&ldo;为什么我一死,反倒师出有名?&rdo;
&ldo;那是很容易明白的道理。不是为了要留下二姊你兴兵,皇上的话就说得响了:呼韩邪逼死了汉朝的妃子,就是目中无汉!这样,如果还能忍气吞声,别说皇上,恐怕皇太后也不愿意!&rdo;
&ldo;你是说,&rdo;林采抓住好题目,赶紧又问:&ldo;太后本来一直反对兴兵。若是二妹一死,她就不会反对了?&rdo;
&ldo;是啊!太后反对兴兵,是因为兵起无名,怕百姓口中不敢讲,心里怨恨皇上。如今情形不同了,人家欺侮到咱们头上,还能没有表示吗?&rdo;韩文又加了一句:&ldo;大姊,你可别忘了,太后不像寻常人家老太太,胆小怕事。太后是很有决断的人!&rdo;
&ldo;照此说来,真是没有化解之道了?&rdo;
&ldo;这倒也未必。只要,&rdo;韩文略停一下,清清楚楚地说:&ldo;只要呼韩邪肯赔罪。&rdo;
&ldo;他肯吗?&rdo;
&ldo;是啊!顾虑的就是这一点。如果是我,我就不肯。人财两失,临了儿还要跟人家赔罪,太窝囊了。&rdo;
&ldo;糟糕了!&rdo;林采顿着足说:&ldo;照此看来,竟是非打个你死我活不可。&rdo;
俗话说得好,&ldo;言者无意,听者有心&rdo;。而言者有心装做无意,更易教人入彀。林采与韩文这样假作辩议,句句打入昭君心坎,一死便当挑起战火,是确凿不疑的事。于是,昭君的轻生之念,即时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ldo;唉!&rdo;她不自觉地叹口气,接着,两行清泪,断线珍珠似地滚滚下落。
林采与韩文都不大明白,她这副眼泪从何而来?相顾错愕之下,那一吹一唱,专为说给昭君听的话,自然而然停了下来。
&ldo;做人真难。大姊,三妹,我真不知道怎么才好?&rdo;昭君哽咽着说:&ldo;世上真有求生不可,求死不得这回事。&rdo;
一连三个&ldo;真&rdo;字,真可想见昭君的心境,万般无奈。林采心想,劝是劝得她回心转意了,再不担心她会寻短见。可是她心中的为难,亦须替她设法解消。这比劝她忍死要难得多,只有平心静气地慢慢商量。
&ldo;二妹,你不要着急。我绝不相信世上有何过不去的难关。最要紧的是,你自己不要钻牛角尖。&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