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罢了。
这个七月,贺小侯爷格外忙碌,一边要和京中,除了文盛书坊,当年言大小姐陪嫁的,其他几家铺子的掌柜账房斗智斗勇、威逼利诱,一边要关心颜之雅把他舅舅、弟弟的病治得怎么样了,最紧要的,还得每日和瑜儿姐姐沟通感情,指望着,他们夫妻俩,能早日“更进一步”。
毕竟……
孩子还没有呢!
不过,日子虽然忙了点,倒也算的上有所收获,到了月底,经了几番杀鸡儆猴,那几家铺子的掌柜总算老实了许多,兰宵也开始留在文盛书坊做事,一切都很顺利……
唯一不大正常的,是瑜儿姐姐。
自从十多日前,长公主带着兰疏,去了一趟京郊的观音庙,回来就变得有些不大对头。
说来也奇怪,以前长公主分明是不信鬼神之人,但自那日,从观音庙回来,却特意在府中设了个小佛堂,天天关着门,都要在里面待好几个时辰,贺顾要进去,兰疏便不让,只说殿下在里面给陛下、娘娘和驸马诵经祈福,不好让人冲撞。
贺顾本以为姐姐是遇上了什么烦心事,这才念了两天佛,谁知道,一连半个月都是如此,每日他见到长公主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难不成是他做错了什么事,惹了姐姐不快?
是以,她才这般给他脸色看么?
半个月过去,贺小侯爷终于忍不住了,这日晚膳,便特意吩咐厨房精心准备,又叫他们从府中库房里挑一壶好酒,准备和瑜儿姐姐谈谈心。
菜上齐了,丫鬟将一个十分精致的白瓷小酒壶放在桌上,躬身行了一礼,便退出去了。
这顿晚饭没在膳厅,而是设在了主院里,贺顾见其他下人都出去了,转头对兰疏道:“兰姨,我有些话想和殿下说,你也下去吧。”
兰疏心中一动,垂眸看了看面色如常的三殿下,也不多问,只径自退出去了。
等兰疏带上门出去,整个正房里,便只剩下了贺顾、长公主二人,贺顾这才叹了口气,看着长公主,道:“瑜儿姐姐……这些日子,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姐姐才这般避着我,总也不见?”
裴昭珩道:“并无。”
贺顾抬手斟了一小杯酒,站起身来敬了长公主,举杯一饮而尽,这才道:“我……我头次做人夫君,若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不和姐姐的意,这杯酒就权当我给姐姐赔罪,姐姐心中若有什么不痛快的,告诉我便是,我定会改的……”
“……只别这般不冷不热,叫人心中难过。”
贺顾喝了酒,唇边还带着一点晶莹酒渍,他目光诚恳又有些失落,裴昭珩见他这副神色,又听他如此言语,险些就软了心肠,还好他心中记得自己的打算,这才未曾露馅,叫这些日子的准备,功亏一篑。
只道:“……驸马没做错什么,只是……当初成婚,你便该知晓……往后你我,也只会相敬如宾,不会有夫妻情分。”
贺顾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此刻听她明言,心中却还是不免难过,吸了吸鼻子,有点委屈,闷声道:“为何……姐姐分明……也是喜欢我的吧,就算只有一点,难道那便不是喜欢了么?姐姐为何不愿承认,总要把我推开去,难道是我还不够好么?”
裴昭珩:“……”
……子环这般情态,想要憋着不破功……实在是太难了……
还好他定力非凡,强自闭了闭目,逼自己不去看贺顾,淡淡道:“……有件事,你知道了,便不会再钻牛角尖,我从未告诉过你……也是我的不对,今天就不瞒着你了。”
贺小侯爷掏出手帕,擦擦鼻涕,闷闷道:“什么?”
裴昭珩道:“我身体有疾,不能生育。”
贺顾顿时愣住了,呆呆道:“啊?”
他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回过神来,心中却是山崩海啸,这些日子来,关于瑜儿姐姐,究竟为何不愿意与他圆房的原因,也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水落石出。
难道……姐姐自卑的便是这个么?
贺顾在长公主身边,那方圆凳上一屁股坐下,他一把拉过长公主的手,道:“……姐姐……你始终不愿,便是因为这个么?”
长公主沉默着没回话。
贺顾急急道:“姐姐真是误会我了!我……我对姐姐一片心意,日月可鉴,便是你不能生育,我又岂会因这个嫌弃于你?我……我承认一直想和姐姐,有咱们自己的孩子,但若是姐姐身体不好,我也不会强求,大不了以后我弟弟有了孩子,咱们抱一个过来便是了,姐姐生不出来便生不出来,我不在乎,我最在乎的,始终只有姐姐一个人罢了!”
裴昭珩:“……”
饶是今日早做了心理准备,猜到子环的反应必然不小,但此刻听了他这般热烈激昂的自白,却也不免要耳热。
裴昭珩的唇微微颤了颤,道:“……便是我叫你们贺家绝后,你也不在意?”
贺顾目光定定看着他,一瞬不错:“瑜儿姐姐信我!我绝不骗你!再说,贺家又不是只有我一个男丁,没有我……还有诚弟,我刚才说了,我心中最重要的,始终只是姐姐这个人罢了,咱们若能有孩子,自然是锦上添花,要是真的强求不来,我也决不怪姐姐的。”
“反是姐姐你,因着这种事……疏远于我,这才真叫我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