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澜!”隋唐再也顾不及,直接冲上了阳台。
姚星澜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里的烟头都掉在了地上。
隋唐抓着他被烟头烫伤的手臂,不由分说,立马把人拉进房间里,然后在床头柜下面翻出消毒棉签和创口贴。烟尚未燃尽,甚至还能看到一点橙红的火芯子,就那么直接用力摁着皮肤上,表皮都被烫烂了。
“你忍一下。”隋唐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声音,可说出来的每一个音都在微微发颤,拿着消毒棉签的手也不太稳。
知道自己大概是把男人吓到了,姚星澜低着头,垂着眼皮,一言不发。消毒棉签滚过伤口时的刺痛也只是令他咬紧了牙,却压根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就如隋唐曾经认为的那样,他是善于忍耐疼痛的,无论是肉体上的还是心灵上的。
贴好创口贴后,隋唐才开口:“先这样将就一下,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姚星澜还是垂着眼,低声说:“不用去医院。”
这句话一出,两人之间一下子陷入了缄默。他不说话,隋唐也没说话,只是紧紧握着他的左手,紧得都能看到男人手背上的青筋。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到隋唐深吸了一口气。
隋唐伸手把他的脸抬起来,拇指轻轻地拂过脸颊,感受到了尚未干涸的泪水。
“澜澜,你能看看我吗?”隋唐的声线是沙哑而几近哀切的。
沉默了很久,姚星澜才缓缓抬起眼,与隋唐对视。他看到男人的眼中满是心疼和未散去的惊慌,是他从未见过的恐惧又悲伤的情绪。
隋唐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像害怕弄伤他一样,哑着嗓子轻声问道:“澜澜,你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还是遇到了什么事,能告诉我吗?”
“我……”姚星澜的睫毛动了动,似是犹豫了一下,又移开了目光,“没有。”
这种回避的态度再一次刺痛了隋唐,他的指尖都在发颤,声音哽咽喑哑:“澜澜,是不是我有哪里没做好?如果有什么事,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手颤了颤,姚星澜的呼吸又急促了起来,好像在害怕什么一样,整个人都瑟缩起来。
“不,不是的……”他努力着让自己平复,不让这看上去脆弱不堪的样子继续展现在爱人的眼中。
隋唐被吓坏了,赶紧抱住他,不断亲吻他的脸颊和头发,嘴里不停喃喃着:“没事的,澜澜,没事的。我不问了,不问了好吗?不怕,我在这里。”
“隋唐……”姚星澜低头抵着男人的胸口,肩膀都在抖动。
“在呢,我在呢。没事的,不想说就先不说了,好吗?我抱抱你。”隋唐紧紧握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手心里一阵阵在沁出湿汗。
姚星澜大口呼吸着,眼泪不受控地滴落了下来,落在男人的腿上,湿了一片。他感到自己说不出来,想要坦诚却不敢,喉咙跟被什么堵住似的,只有气息不断在往外流出,整个胸腔都是滞涩的。
他死死掐着隋唐的手臂,努力着让自己安定下来。可越着急就越是精神紧张,这些生理性的症状就越不受他的控制,直到被隋唐紧紧抱在怀里。男人的身躯和体温完完全全将他包裹住,他们似乎一样在颤抖,两颗心一样因为害怕而战栗,空气中都是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眼泪把隋唐的肩膀都弄湿了,明明是水,他却觉得那一块皮肤都像被火烧似的在剧烈疼痛。各种惊慌无助的情绪令他的脑子里一团乱麻,他从未有过那么一个时刻感到自己好像根本抓不住眼前的人。跟和初恋分手时完全不一样,他不知道他们之间还要面临着怎样的考验。看到姚星澜站在阳台上的那个举动时,他仿佛看到的是黑暗从下方急剧升高,那一点点燃烧的香烟的光斑熄灭在皮肤上,也熄灭在黑暗里。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隋唐抱着人的手臂都麻木失去知觉,姚星澜才恍恍惚惚地轻声开口。
“隋唐……”他顿了顿,喉咙里发出了不明意味的几声,像是话语的意志在与生理的本能做抗争。片刻后,他才艰难发出了声音:“我,我有病……”
在方才漫长的缄默中,隋唐其实已经猜想到了。种种迹象结合他之前听公司那个音乐学院毕业的录音师说过的话,大概率就是这个情况。
“抑郁症吗?”这几个字几乎是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的。
姚星澜的身体瑟缩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隋唐痛苦地闭上眼,浑身都在发痛,痛得他神思溃散、意识模糊。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的声音低哑,语调带着一丝极力控制却依然难以压住的哽咽。
姚星澜只是沉默,垂着头不回答他。
不是说不出来,是不想说。不过也不需要姚星澜开口,他回想了一下姚星澜开始有些反常的行为,想到此前就在手腕上出现过的烫伤疤痕,知道大概是因为什么了。
或许是感觉到他的手把自己掐得生疼,平静了一些的姚星澜轻轻回抱住了他。
“我还没有去确定……但,但不关你的事。”姚星澜闭上了眼,有些语无伦次地低声坦白,“是以前就有过的。对不起,我一直瞒着你,从来都,都没告诉过你。明明是已经好了的,我真的治好了的……我,我不知道为什么还会这样……对不起……”
此时此刻,姚星澜还在自责,还在安慰他。隋唐才带着烧痛的心感受到,原来和他在一起是一种如此大的折磨和不幸。手握刀子凌迟这个人的不是安允,而是他自己,他才是那个刽子手。姚星澜义无反顾爱上的是一个在毁灭他的人。而他在这段关系中,一直在加紧步伐把这个男人拖垮。
隋唐抬起他的脸,拇指轻抚着他的脸颊,红着眼眶说:“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澜澜,明天我陪你一起去看看,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