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心不稳,跌坐在椅子上,突然的一起一落让他眼前发黑,等他定了定神,便看到一张面色不虞的脸。——傅言归站在他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听了多久。他刚才在专心逗猫,完全没注意到。任意登时窘迫起来,他慢慢站起来,和傅言归面对面,像往常那样垂着头不敢看他。“我……不是故意的。”“哦?”傅言归平淡地问,“不是故意给猫取名字,还是不是故意要掉下去。”羞窘一点点爬上脸颊,任意两只手揪着身上的毯子,努力想辩解:“不会掉下去的,我扒着窗框了。”“那猫呢?”傅言归说,“故意的。”毯子往下滑了滑,流苏拖到地上。任意手忙脚乱抓着毯子一角,往上拽一拽,另一角又掉到地上。傅言归静静看着他站立不安的样子,看他两只手笨拙地总算都抓住了毯子,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任意看傅言归不像是要追究给猫取名字的事,而且也没有要走、没有说话的意思,便努力开始想话题。“那个……事情顺利吗?”任意藏在毯子下的手心出了汗,眼睛看向一边,似乎只是随口一问,但又无意识做出了想听傅言归回答的样子。这次行动成功几乎全靠任意不要命的打法。他没有恃功邀赏,单纯是太想和傅言归说说话。“溅了我一身血。”傅言归说。“嗯?”任意愣了一下,不自觉抬头看了一眼傅言归,随后意识到什么,努力压下唇角那一丝上翘的弧度——傅言归愿意接他的话,并且还调侃了一句。胸腔里一颗心脏狂跳,任意尽量想表现得镇定一点。他点点头,努力在想,想了半天,磕磕绊绊回了句:“哦,是的,那个,你挨得他太近了,当时时间很紧张,我等不及你远一些。”说完了,他吞了吞口水,又说:“……对不起。”傅言归目光如灼,看着前一秒还开心着,下一秒就陷入莫名愧疚的任意。他不太开心的时候眼尾下垂,密而长的睫毛打下一小片阴影,鼻头冻得有点红,两瓣嘴唇是不太健康的粉白。往前的日日夜夜,这两瓣唇里总是发出一些让人不忍卒听的声音,求饶的,哭泣的,衰弱的。再往前,往很久很久之前,这里还会发出一些让人无限快乐的声音,甜蜜的,大笑的,沉迷的。傅言归感觉自己陷入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里,但好在,他很快就清醒过来。狙击现场的情况,梁都事无巨细和他说了。这两天他待在办公室里,脑海中总是见缝插针蹦出他们之前在年夜饭傅言言的小鱼干是用齐颜手机买的。任意没手机,也出不了门。他来得月台之后,身上的物品都被清理了,仅有的几千块钱还在,冯泽检查过后还给了他。任意给了齐颜现金,用齐颜的手机从网上选了一款不算便宜的小鱼干。齐颜对现代人没有手机的行为无法理解:“我那里有不用的,半年前的型号,我拿给你。”任意赶紧婉拒,并背出了缓解剂行为守则其中一条:“缓解剂不能私自联系外界,未经允许也不能有社交工具。”齐颜翻了个白眼,决定下次来直接给任意买个新的。过了两天,小鱼干到货了。齐颜打电话给管家冯泽,让冯泽和任意说一声。齐颜吩咐的事,冯泽不敢怠慢,立刻上楼来找任意。任意踌躇了一下,说:“谢谢冯叔。能不能再麻烦您去保安室把快递拿过来。”他说完看了一眼自己脚腕上的蓝色脚环。冯泽也看到了,大门口的保安室不在任意的活动范围内。他沉默少顷,说:“你自己去拿吧,尽快回来就行。”任意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他的活动范围有限,跟坐牢没什么区别。他当然很愿意自己去拿。他没细想冯泽态度的微妙变化,穿了一件厚羽绒服脚步欢快地出了门。傅言言很喜欢小鱼干,任意过了一个愉快的上午。今年春节来得早,过完阳历新年没几天就到了。军部放了假,傅言归难得在家里闲下来。除夕当天一早,傅言归给得月台的工人放了假,连冯泽都走了。偌大的家里空荡荡的,除了必备的安保人员,就只剩下傅言归和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