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未晞看来,他们的交换各取所需,任意本就是一个附带的东西。就像在超市里买牛奶附赠了一个玻璃碗。但有时候没有这个玻璃碗,人们可能会选别的牛奶。这个道理大家都懂。身后的小径上有脚步声传来,傅言归回过头,是佣人端着果盘走过来。因为今天人多,所以准备了很多,还有一些点心,都放到沙发中间的双层圆形茶几上。话题终止,空气安静下来。傅言归坐在沙发中间,一只手臂展开,搭在一个米色抱枕上,还是之前的姿势,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或是有什么情绪。“他想要,”过了好一会儿,傅言归很平静地开口,“就给他。”他想要,就给他他想要,就给他。这句话在安静的花园里即使音量不高,在场每个人也都听清了。放下果盘的佣人已经离开,这里只有他们几个。小径入口处再次传来的动静很轻微,所有人齐齐看过去,是任意,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他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醒好的红酒。他应该是听到了,脸上表情是凝固的,整个人像根木头一样杵在那里。眼睛微微睁大了,目光落在傅言归脸上,随后很慢地眨了一下。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是铺天盖地的绝望。他因为绝望而发抖,手里的托盘往下滑,醒酒器摔到地上,飞溅起的红酒洒到灰色裤脚上,留下一片黑乎乎的印子。他愣愣地看着傅言归,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傅言归也看着任意,凝视着他的眼睛,两人视线长久相接。突然,傅言归站起来,往前走了一步。任意像是被他那一步惊到,表情立刻变了。他猛地转身,向花园外跑去。梁都最先冲出来,他速度很快,在花园小径的尽头追上任意——那个地方对着得月台大门,任意应该是想跑出去的——他用手抓住任意肩膀,任意转身一拳打来。梁都歪头躲开,用腿将他一别,任意又一拳袭来,位置刁钻,梁都手下一滑,竟然一时没制得住他。任意最近已经连续打过两针催化剂,吃得好睡得好,心情轻松,傅言归也没再折腾过他,所以算是齐颜口中说的“好好养一养”。他比齐颜想象中还要恢复得快,打完两针,用测量仪测过,信息素数值已经接近2s。他的爆发力和专注力已经渐渐体现出来,不明显,但他自己知道。所以他在一片震惊和空茫过后抓住了唯一的念头:跑。他也做到了,只差两步就能跑到得月台大门。出了大门,外面是条盘山路,路的另一边是地形复杂的山坳和密林。他只要冲进去,冲进去……或许还有希望。梁都不想伤他,所以没下死手,但任意却是不要命的打法。梁都被他一脚踢到小腹,吃痛往后撤了两步。任意踉跄着,不等站稳就冲出大门。这时候何迟追上来。何迟是特种兵出身,近身格斗几乎无人能及。梁都是因为怕伤着他没敢下死手,畏首畏尾的结果就是让任意跑了。所以何迟一上来就动了真格的。其实任意就算恢复成3s级oga,也不可能在三个高阶alpha面前逃掉。他很快被何迟制住,拖回到花园小径上。何迟怕他还要反抗,将他就势按在地上,膝盖顶在腰间,双手背在身后,侧脸压在草地上。“何迟!”随后冲过来的齐颜狠狠推了何迟肩膀一把,厉声斥道,“放开他!”何迟手臂本能往后缩了缩,但手没松开,这大概是他头一次没听齐颜的话,他别开眼不敢看她怒气冲冲的脸。齐颜简直要被气哭了,她用力推着何迟的胳膊,想把压在任意背上的桎梏推开,另一只手撑在任意脸旁,极力想让眼前这一切停下来。任意挣扎了几下,渐渐卸了力。随后,贴地的视线里出现一双做工极为考究的皮鞋。傅言归走过来,冲何迟点点头,何迟松了手。齐颜立刻伏在任意身上,两只手护住他的头。任意紧紧抿着唇,他刚才跑得太急,反抗的时候太不顾一切,下唇不知道是被咬破的,还是被刚才压在地上磨破的。他趴在草坪上,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狼狈,嗓子哑得听不清原本的声音。“放了我……”他对着皮鞋的主人说。余光中傅言归蹲下来,沉默地看着他。他微微转动一下眼球,鼻尖和嘴巴里都是泥土和青草的味道。自从来了得月台,他说过很多次软话,也求过很多次饶,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卑微和绝望。又说,“放过我吧……求你了……”嘶哑的声音终于划过一丝哭腔,声音低下来,落到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