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奇?”楚思温侧脸望向他。
他下意识地颔首,片刻又猛地摇头。楚思温这时应多加修养,他不能因自己的好奇而提出任性的要求。
“公子,你应该歇息了。”他说。
楚思温莞尔道:“外面还日光灿烂,我如何睡得着?”
楚思温让夭绍把凉了些许的茶倒了,待人回来了,继续方才的话题。夭绍眉头紧皱可也没阻止,即便他仍执拗地觉得该到休息的时间,可他依然最优先考虑楚思温的想法。
“官宦人家时常会设宴,邀请京城其他大户人家,说是加深交情,其实每个人都心怀鬼胎,都不过是利益场合罢了。”楚思温道,“不过最幸福的应是随着父母前来的小孩,小一点儿的在投壶、斗百草,大一点儿的就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夭绍插嘴道:“那是否会有长辈来相姻缘?”
楚思温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你从哪儿看来的?”
“嗯……”他后悔自己的心直嘴快,支支吾吾了大半天,“上次买了一本话本,在里面看到的……”
“房里的书都未读尽,便去读那些俗物。”
楚思温拿起书卷,责备地拍了拍夭绍的头。夭绍自知理亏,讪讪地不敢辩解。
他其实对那些民间话本无多大的兴致,只不过尤昶曾说九思庄的书久未更换,楚思温读多了会觉得无趣,不如摆些不一样的话本进去。尤昶这本是玩笑话,偏生夭绍是个老实的,对此深信不疑,屁颠屁颠地就去买了几本话本,打算趁楚思温不注意的时候塞进书柜里。
“相姻缘自是有的。”楚思温越过夭绍的肩膀,若有所思地望向远方,“我母亲那时候就替家姊相中了一个儿郎,但还未定下来,家里就出事了。”
夭绍看了看楚思温,又看了看窗外的树影。他站起身理了理楚思温鬓边发丝,并掖上被子。
“公子,该歇息了。”他轻声道,“待到晚膳时分,我再来叫您。”
他看着楚思温阖上双眼,掩上窗扉,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门。他木然地站在门前许久,眼前浮现着灰暗的树影在木板上的痕迹,晃晃悠悠犹如昏黄的岁月。
夭绍或许曾经做过这样的梦。他浑身脏兮兮地从狗洞里爬出院墙,拨开恼人的草丛,一抹兰草绣纹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呆呆地昂起僵硬的脖子,可光线太亮了,他看不清头顶上的人。不过他知道,那人也在看着他。
在梦里,他记得听见从远方传来一道声音:
“宁莫,你怎么来这儿了?这里旁边就是我那傻子六弟的院,你可别走远了。”
夭绍回到客房时楚思温已经醒了,他看着屏风后氤氲的水雾以及若隐若现的人影,久久未出声。他知道自己很反常,甚至楚思温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可他仍忍不住回想那茫然的梦境。
“夭绍,把我的衣裳拿来。”楚思温道。
他惊醒了般,急急忙忙地提过架在屏风上的衣裳。他不经意间看见了外袍上指尖般大小的兰草绣花,弯弯曲曲的,尤为刺眼。
夭绍忽然回想起来,楚思温很少会表现出对某样东西的喜爱,但他似乎极喜欢兰草这种植物。九思庄里种了一大片的兰草,每逢春天,尖尖草叶里长出一串串像极了蜻蜓的花。
楚思温着好衣裳,接过夭绍递过来的粥,着桌上的菜开始吃着。他的吃相极好,腰板挺得直直的,手肘从不挨着桌边。夭绍以前以为这是楚思温师门的规训,如今才知道,这其实是名门望族的礼仪。
“公子,您是否很喜欢兰草?”夭绍直直地望着楚思温,心里惴惴不安。
楚思温只看了他一眼,待喝了半碗粥,便放下了餐具。这几日里,他的齿间满是苦涩的药草味,终日食不知味,对着佳肴也失了胃口。
他问:“为何这般问?”
夭绍看向楚思温的衣裳,声若蚊蝇:“因为公子很多衣裳都绣着兰草,而且庄里也种着许多……”
“你这才发现?”楚思温挑了块肉放进夭绍的碗里,笑道,“你整日负责我的衣物,庄里的植被也由你照顾,你那颗心都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没有意料之中的责备,夭绍提起来的心终于跌了回去。可过了会儿,他再次想起梦里的那抹兰草绣花,不由窃喜——就算在梦中,公子仍在他的心头。
楚思温轻叩桌面,把发呆的夭绍唤了回来:“别愣着了,快吃饭。”
“嗯。”夭绍囫囵地吞了大半碗粥,眉眼染上了喜悦的颜色,“公子,您的病好像好些了?”
“再吃两剂药便也差不多了。”
“那公子……我今天发现江陵有家店的糕点特别好吃,明天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