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混乱的思绪把庄白书带着抱怨的话语拆开,咬文嚼字地反复默读,一遍又一遍,脑中却还是一片空虚和迷茫。但许笙知道两人此刻的姿势在外人看来有多怪异,他挣脱不过,只得放缓语气,声音找着原本的沉稳与温和,如以前那样哄声道:“你先放开,白书。”庄白书还是牢牢地盯着他,无论情绪和手上动作都没有丝毫松动。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一直以来他隐忍,猜疑,把那些暗自汹涌的喜欢捂在心里,最后都换来了什么?什么都没有。眼看着班里的女孩跟他告白,借别人之口才知道许笙早有了心上人,还他妈是单恋。他一味的小心着、爱护着,那些试探性的主动最终都适得其反,许笙好像离他越来越远。刚才那人的背影让他心脏有种如遭雷击的震痛,他想起半年前,许笙也是这样,背对着他,对老李说着不想和自己同桌,明明他什么都没做明明什么都没做,那人就已经开始拒绝他了。庄白书手背上的青筋绷起,所有的一切兜兜转转,又好像回到了,他对许笙来说还是什么都不是,他又跟郭梓涵、那些来来去去转眼就忘的女生有什么区别?!他受够了。“我说,不放。”庄白书抬手,厚硬的拇指带着烫意,强势地摩挲着许笙软润的唇瓣,那湿柔的触感包绕着指腹,庄白书眼中蓄着汹涌的风暴:“班长,你什么都知道吧。”唇线被那人的指腹描摹着,许笙眼中满是诧异,上下唇瓣甚至无法合拢,他吃力道:“什么?”“我在你心里就是个傻逼是吧。”庄白书感觉自己停不下来,尽管他没法想象自己即将说的话随之而来的后果,此刻也没有思考的精力。他只想说出来,全部都说出来!他想把许笙伪装的面具撕下来,捏着他的下巴质问他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庄白书眼睛有些红,他咬牙道:“你对我说过的话,看我的眼神究竟是你装出来的,还是我瞎了。”许笙惊诧地看着他,大脑几乎无法运转。他在说什么??许笙指尖不自觉地颤抖,心里逐渐蔓延出一种可怕的预感,他一直不相信、或者不如说他一直逃避着去相信的预感。“嘀——”院外一阵短暂的鸣笛声响得突兀,庄白书身侧随即映来晃眼的橘色车灯,光线投过来描摹着他分明高挺的轮廓,如无形的光环笼罩周身,明亮而耀眼。车子在院周的栅栏外停住,灯灭了,引擎声消谧在四周茫茫的雪雾,周围又恢复了静寂。许笙看着那辆眼熟的车型,果不其然,没过几秒庄白书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可庄白书没有接电话的意思,更没有松手的意思。许笙一阵心慌,他害怕此刻的场景被任何人看到,更不用说那车上可能坐着庄白书的家人。他努力平复着心中被激起的波澜动荡,身形稍退,让两人的距离不再紧贴,控制语气亦如常态:“有人来接你了。”电话又一次执著地响起,像是一股无形的、无法置若罔闻的压力催促着他放手。庄白书手渐渐松了力,泄气般垂了下来。他只感觉一股无法言说的闷痛,从心脏顺着突突膨动的血管直奔咽喉,扼得他说不出话来。还是没传达给他。许笙很少看到庄白书这样的表情,印象中的那人无论是热恋时、工作中、舞台上,都一直是意气风发的,而那个给予他打击,使他从骄傲的姿态摔下来,让他失落痛苦的人,一直都是自己。一阵酸楚堵至下喉,许笙连吞咽的动作都牵带着涌上鼻尖,他转身,僵硬地迈步离开。他不知道若是回应了,挑明了,会有怎么样的结果,若是自己努力维持的现状被打破,他该怎么做,许笙回了家,衣服也没换,书包被随意地撇在地板上。他把家里所有灯打开,屋内瞬间耀亮通明。也幸亏爸妈身在外地没回来,他能不受打扰地瘫躺在沙发上,思考着刚才发生的一切。什么时候开始不对劲的?许笙脑中一片迷茫,自从有了那种预感,他就从未把它摆在明面思考过,他拒绝的同时,也隐隐惧怕着预感变成现实。如果说前世他和庄白书在一起之前,其中有许多难以言喻的契机促成,起码那个过程自己是毫无顾忌的,与那人相处、交往也完全是水到渠成、自然而然。而现在他明明隐忍、避免着与庄白书的各种相处,想不留痕迹地把那些涌动的感情深埋,最终的结果却适得其反。昨晚若不是被打断,他不知道庄白书还会说出什么。许笙伸手捏了捏眉心,眼中满是疲惫。他晚上在沙发将就了一宿,再睁眼时已日出三竿,沉闷的阳光覆上眼皮,许笙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睁大眼睛看向钟表,七点半。他上辈子明明是个特别守点的人,可偏偏重生后的这半年他迟到次数一只手都掰不过来。他进教室时,第一节还没上课,趁着老李没在,许笙迅速回座,视线忍不住落在外侧的庄白书身上。随后两人就对视上了。许笙那个尴尬劲就别提了,只能硬着头皮走过去,庄白书其实自他进门起就一直盯着他,眸间什么东西在闪烁着,随而消逝愈发深沉。“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他进来时,庄白书在身后幽幽说了一句,那声音像是擦着他的耳廓钻进来,许笙后颈都跟着发麻。他没想到他能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被那直讳深邃的眸子盯着,许笙心脏猛地跳了一下:“我起来晚了。”说完自己都一愣,那声音沙哑得,简直不像从他嘴里发出来的。庄白书听得眉头一蹙,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忍住了,没说话。如果说庄白书平时缠他、找他说话的那个架势活像一只黏人不休的狼崽子,那么现在这只狼崽已经变成一头孤傲的独狼。几个小时下来,愣是一句话没说,一气沉默到现在。许笙捏着笔尖,知道庄白书这是跟他别着劲呢。两人同桌,一周起码有六天是待在一起的,就连座位的距离撑死也超不过二十公分。这种情况下硬挺着近距离冷战,其中的不自在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以庄白书的性格,铁定好受不到哪去。再说今晚他们还得一起去补习班。许笙突然想起了这茬,昨晚登记时只留了他一人的电话,庄白书还不知道窜课的事。他着趁快放学、全班收拾书包的功夫,侧过头,斟酌着问庄白书:“培训班说明晚的课挪到今天了,你今晚还去吗?”许笙心里估摸着他够呛能去。“去,怎么不去?”庄白书一抬下巴,倨傲地、煞有其事道:“昨天听的挺满意得。”许笙眯着眼睛看着他,心说昨天那两个小时你注意力连一分钟都没在黑板上。“班长——老李叫你去办公室。”班里一个学生从门外进来,大声地喊他。许笙这边东西才收拾到一半,只得停下,问那人:“她说了什么事吗?”“送档案袋的事?”他挠了挠鬓角,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她刚才让我去送,可教务处在新楼我也找不着啊,哪个区多少层都不知道估计,叫你就这事。”许笙叹了口气:“行,我现在过去。”这种苦差谁摊上谁倒霉,可偏偏他是班长。新楼跟他们隔了一百多米,与校大门的方向相反,他去完需要折返回来,教务处又在顶层,估计等他这一趟送完,班车都走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