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他一本正经的态度感染了,坐下接过黄历翻看,看不明白,随口道好,&ldo;你定准了就办吧,不过还是照我在宫里说的那样,不往外声张,叫上亲近的几个人,大家吃顿喜宴就是了。&rdo;他看她的怒火被一场午觉消磨完了,心里偷偷高兴起来,&ldo;我没意见,全照你说的办。&rdo;她伸手倒茶,他忙接过去为她斟上,试了温度后递过来,她瞥了他一眼,垂首叹息,&ldo;我是觉得将来宝儿委屈,不敢同人说自己的耶娘是谁,连入朝为官都不可以。&rdo;他慢慢摩挲茶盏的盏口,忖了忖道:&ldo;你还记得以前和我说过的话吗,想回敦煌去。&rdo;她抿了口茶点头,&ldo;怎么?&rdo;&ldo;我这几日一直在想,如果可能,召齐师父的三魂七魄,把国师的位置还给他,我带着你和宝儿,我们一起去大漠。&rdo;他后撑着两臂,神情松散地看天边流云,&ldo;大历本就是他打下的,我替了他一百多年了,朝廷官员还有个休沐的时候呢,我却没有。现在我不想干了,请辞可以么?我想带着妻儿去天涯海角,过普通人的日子。你还记得我们途经张掖,投宿驿站的那几日吗?我后来总在回味,那时候很惬意,是我想要的生活。敦煌太干燥了,黄沙漫天,恐怕对宝儿不好。我们可以连路在河西走廊置办产业,宝儿小的时候停留张掖,大些了搬到酒泉,再大些到碎叶城,一路往西,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rdo;他平常都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她很少在他脸上看到这种充满渴望的表情。她的鼻子隐隐发酸,&ldo;如果宝儿之后又有宝儿了呢?岂不是总走不出玉门关吗?&rdo;他咬着唇皱起眉,嘀嘀咕咕说:&ldo;我觉得生太多孩子对你不好,有一儿一女就足够了。余下的日子我们可以天天耳鬓厮磨,否则你总怀身孕,我都碰不得你。&rdo;原来所谓的不好,只是因为他的私心。莲灯面红过耳,轻轻啐他一口。再看他,他眉舒目展,像春日桥头上折柳的贵公子,悠闲又有些懒散。她挪过去,捏住他的下巴,吻了他一下,&ldo;以后要听话。&rdo;他很快点头,&ldo;好。&rdo;&ldo;不许骗我,不管出了什么事,都要告诉我,让我拿主意。&rdo;她恫吓他,&ldo;如果再做不到,我就休了你。不是和离,是休了你!&rdo;他果然很惊惶,一叠声道:&ldo;我记住了,你别说这种话。&rdo;她的心又软下来,复亲亲他,小声在他耳边道:&ldo;转转告诉我,三个月后孩子坐住了胎,就可以同房了。&rdo;他诧然直起身,两眼顿时放光,&ldo;真的?转转终于做了回好事,否则我可能要找她算算账了。&rdo;她抿唇笑得很羞涩,转转的确没说错,男人一般都很喜欢谈论这个。据说当你想做某事又求而不得时,可是试试这招。如果他爱你,几乎百试百灵。于是婚礼就定在下月的二十了,彼此都期盼已久,莲灯因为有孕,过问得少一些,他很看重,几乎样样亲力亲为。一切都在有序进行,前路也是一片光明。就在莲灯以为可以偷得浮生的时候,上天又同她开了个玩笑。某一个倦意沉沉的清晨,感觉到他温暖的手抚触她的脸和肚子,一下又一下。她侧过身咕哝,&ldo;醒得这么早?&rdo;迷蒙地睁开眼,忽然被针扎了似的,骇然撑身坐起来。他跪在她榻前,依然年轻的脸,却已经变得满头白发,哀哀望着她,眼里装满了回天乏术的凄怆。拉过她的手贴在自己额头,轻声说:&ldo;莲灯,对不起,我想我等不到宝儿降生了。&rdo;☆、莲灯捂住了嘴,不敢嚎哭,但是太慌张,从榻上爬下来,重重跌落,扑进他怀里。&ldo;时候到了吗?&rdo;她抓着他的手,哆嗦着问,&ldo;可是冬官他们出去探访,还没有消息,怎么办?&rdo;&ldo;我也没想到会这么快。&rdo;他无奈地笑了笑,&ldo;连婚礼都来不及……这样也好。&rdo;好什么?又在庆幸失之交臂?她无语凝咽,怨怪上天待她刻薄,明明幸福就在眼前,却不肯宽限分毫。她把功力渡还给他,谁知只争取到两个月罢了。鬼战过后他元气大伤,就像一株植物腐烂了根须,勉强维持着,早晚还是要面对死亡。不敢让他看见她落泪,躲闪开来,起身找斗篷给他披上,&ldo;回神宫吧,回去了再想办法。&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