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行眼里闪过“果然如此”的神色,觉得他这个小女儿向来鬼点子多,如今竟是想用写信的方式来获取他的原谅了。
但他还是拆开来看,温氏在一旁探了探头,却没瞧见写了什么。只是等她再看向柳青行时,发现他脸色越来越黑。
柳青行黑着一张脸,用力将信摔在了地上!
“竖子!”他咬牙切齿骂了句,这回连温氏都迁怒上了,“看你们教出来的好女儿!”
温氏被吼得一哆嗦,有些小心翼翼问:“郎君怎么发这么大火?阿宁写了什么?”
“你自己看!”
温氏心中觉得不妙,弯腰将地上的信捡起来,看了一眼只觉得两眼一黑。她手都抖了一下,着实没想到柳桑宁胆子竟是这么大!
她不光在信上说自己凭本事进的鸿胪寺,不会轻易放弃,还叫柳青行去退了与徐家的亲事,不然她就要穿着官服去徐府门口多晃悠几次,好叫徐家的人瞧瞧她究竟是如何抛头露面的!
温氏心里也没忍住骂了柳桑宁两句,觉得她实在是过于莽撞。即便是想要留在鸿胪寺当官,如今也有了一个月的缓冲时间,徐徐图之不好吗?非要这样刺激她父亲,这不是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吗?
果不其然,柳青行也不等温氏发表意见,直接就冲着送信的仆从说道:“传我的话,即日起柳桑宁不许再住在家中。她既这般想去外头,那就让她滚出去!”
吼完,也不等旁人开口,又补充:“现在就去跟她说,叫她滚出去!”
仆从一脸为难,柳青行见了更恼火了:“怎么了?我的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郎主,已经滚了。”仆从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这么一句。
柳青行一怔:“什么?”
“二姑娘已经从家里头搬出去了。”仆从老实回答。
这下连温氏都有些惊讶:“她今日不是去鸿胪寺上值去了吗?没听闻她要搬出去住啊。”
仆从一脸难色:“回郎主、夫人的话,二姑娘今儿个一早就将包袱都收拾好,说是从今日起就要住在百官斋,不回府上住了。”
所以眼下可不就是已经“滚”了吗?
柳青行只觉得眼前一黑,竟往后跌坐在椅子上,惊得温氏与伺候的人团团围住,忙去叫郎中来看看。
崔氏这会儿则躲在自己的小院儿里不去触霉头,听闻此事后,崔氏先是轻笑一声,随即又不免有些担忧。
“我这女儿万般都好,就是太大胆,有事做事难免冒进,也不知是好是坏。”
一旁伺候的丫鬟银环说道:“小娘从前不是说,女儿家胆子大些,将来也不怕受欺负些吗?婢瞧着,咱们二姑娘这样正好。女子为官本就不易,二姑娘胆子大,没准真能闯出一番天地来。”
“但愿她能。”崔氏说着不由看向窗外的天空,星星挂满夜空,每一颗都在闪耀,“女子在世,若也能绽放自己的光芒,也不枉来这人世间一遭。但愿我的女儿运气比我好,心志比我坚韧,能依着自己的心活下去。”
银环听得有些心酸,她给崔氏倒了杯茶,说道:“二姑娘一定可以的。”
崔氏伤感了一会儿,然后又恢复如常,她对银环道:“阿宁如今这一封信递到郎主跟前,郎主是个投鼠忌器的性子,他怕阿宁做出更出格的事情真坏了两家情谊,只怕这两日就会去跟徐府退亲了。叫咱们院儿里的人这几日都少出去,远离些主院那边。”
顿了下,崔氏又道:“明日就帮我去夫人那儿告罪,就说我病了,接下来几日恐怕都不方便去跟她请安了。”
“是。”
与此同时,柳桑宁在百官斋的屋子已经收拾妥当。
因着就她一个人住,庶务科的同僚给她安排的是一个靠边的单独隔出来的小院儿,里头有一间是堂屋连着一个里间,那里间摆着一张床和一套桌子椅子,便是寝屋了。除此之外,竟还有一间小厨房以及独立的茅厕。
庶务科的人还告诉柳桑宁,她若是有需要,还能带伺候的人过来住,但只允许带一人。柳桑宁已经拿定主意,叫春浓来陪她住百官斋,若是有什么事,身边以后个人也好照应。
晚膳柳桑宁是在外头馄饨摊上吃的小馄饨。她在家时,每个月的月例银子不多,攒了些钱便拿去买书,身边剩下的银两并不多。这次搬出来住,还是崔氏给她添了些体己钱,堪堪也才凑了三十贯钱傍身。所以她心中清楚,在鸿胪寺下个月发俸禄之前,她可得省着些花。
说到俸禄,柳桑宁便想起今日庶务科的人说过,像他们这样的实习像胥,每月只有十两银子的俸禄,外加两石禄米,别的就没有了。当时李庆泽几人就变了脸色,只因这俸禄实在低微,有些生意好的馆子里跑堂的伙计一个月的工钱都不止十两银子。
当时她还听到刘赟嘀咕:“九品官每年俸禄少说也有个八十两黄金,五十石禄米,更别说还有绢和布了。怎么咱们这么少……”
这话庶务科的人听到了瞥了他一眼,有些不悦道:“你们如今虽是进了鸿胪寺,但也还不算正儿八经的进了鸿胪寺。等你们过了三个月后的考核,评了品级,自是可以拿到黄金百两的俸禄。不过,想要拿到品级,那得拿到甲等考核,精通四门番邦语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