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ldo;你大概也知道,莱格特小姐是一宗盗窃凶杀案里的一名重要人证。因此呢,我们有事一定要见她。如果你觉得这样办更合适,我也很乐意就等上半个钟头,去请一位警察来,你认为需要看什么样的证,都可以由警察给办到。反正我们是一定要见到她的。&rdo;
科林森说了些什么,我听着也没听懂,不过听起来像是有些道歉的意思。
阿罗妮亚&iddot;霍尔东极其勉强地欠了欠身。
&ldo;你们想要怎么办就怎么办吧,&rdo;她冷冷地说。&ldo;你们不顾她本人的意愿,一定要去打搅莱格特小姐,我是很不赞成的,要征得我允许的话我是决不会允许的。如果你们一定要这么办,我也不能拦着你们。&rdo;
&ldo;谢谢。她在哪儿?&rdo;
&ldo;她的房间在五楼,楼梯左边第一间就是。&rdo;
她又把头略微点了点,然后就走了。
科林森一手拉住了我的胳膊,咕哝开了:&ldo;这样行不行啊?我……我们这样做妥当不妥当啊?嘉波莉会不高兴呢。她会不……&rdo;
&ldo;你去不去听你的便,&rdo;我气冲冲地说,&ldo;我可是要上去的。她不高兴,我又何尝高兴啦,我要找人家调查钻石失窃的案情,可人家倒好,撒腿一跑,躲起来啦。&rdo;
他皱起了眉头,咬住了嘴唇,一脸苦相,不过最后还是跟着我一块儿去了。我们找到了自动电梯,乘到五楼,沿着一条铺有紫红地毯的走廊走去,来到了楼梯左边第一个房间的门前。
我用手背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人应声。我就再敲,这回敲得可响多了。
房间里响起了一个人声。说不准是个什么样的人声,不过很可能是个女人。声音很轻,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而且声音很闷,也听不清说话的是谁。
我用胳膊肘捅了捅科林森,命令他:&ldo;叫她一声看看。&rdo;
他拿食指勾了勾衬衫领子,嘎着嗓子喊起来:&ldo;阿嘉,是我埃里克来啦。&rdo;
连他的呼喊也没有反应。
我又捶起木板门来,一边叫:&ldo;开门哪。&rdo;
里边那个声音说了些什么,我可是什么也没有听出来。我就再连捶带叫。走廊那头有一扇门开了,伸出一个脸皮灰黄、头发稀疏的老头脑袋来,问:&ldo;怎么回事啊?&rdo;我回了句:&ldo;不关你的屁事。&rdo;就又管我在门上砰砰直擂。
这一回里边那个声音就比较响了些,我们听得出那是抱怨的口气,可是说的是什么,还是一个字都听不出来。我旋了旋门的把手,发现门并没有锁上。我就旋得大些,把门推开了寸把的一条缝,这时那个声音才听得比较清楚了些。我听见还有脚在地板上轻轻拖动的声音,我还听见了一声哽哽咽咽的哭泣。于是我就把门推开了。
埃里克&iddot;科林森嗓子眼里发出了一声响,听去就像很远很远以外有个人在死命绝叫。
嘉波莉&iddot;莱格特站在床前,身子在微微晃悠,一只手扶着床后部的白色横档。脸白得像石灰,眼睛里只见一片棕褐色,呆滞的目光集中不到一处,低低的前额紧紧皱起。看去就像是她明知道自己面前有件什么东西,却不知道那是什么。脚上黄袜子是一只,身上的咖啡色丝绒裙子说明她睡觉时并没有脱掉,上身是一件黄色的谢米兹【注】。乱扔在四下的,有一双褐色的拖鞋,有那另一只袜子,有一件嵌金丝的褐色衬衫,还有一件咖啡色外衣,以及一顶棕黄两色的帽子。
屋里的其它一切都是白色的:墙上糊的是白墙纸,天花板刷的是白粉;椅子,桌子,床,各种设备(连电话也不例外),还有木器用具,无一不是上的白色;地下铺的也是白的毛毡。这里的家具没有一件是医院里用的那种,可是整齐划一的白色却使这里的家具看去像是摆在医院的病房里。屋里有两扇窗子,门除了我打开的那扇以外还另有两扇。左边的一扇通向一个浴间,右边的一扇连着一个小小的梳妆室。
我把科林森推进屋里,自己也跟着进去,随即把门关上。门上没插钥匙,也没有钥匙孔,敢情根本就没有安装上什么锁。科林森站在那里,对着姑娘直发愣,嘴张大了再也合不拢来,眼睛也跟姑娘一样发了直,可是脸上那份惊恐的神气要比姑娘厉害多了。姑娘只是扶着床后的横档,苍白惶惑的脸上直勾勾的瞪出了一对几乎成了乌黑的迷惘的眼睛,却什么也没瞅着。
我就拿一条胳膊揽住了她,按她在床沿上坐下,一边叫科林森:&ldo;快把她的衣服都捡起来。&rdo;一连对他说了两遍,他才算从愣怔中回过神来。
他捡起姑娘的衣帽鞋袜拿来给我,我就替姑娘穿戴起来。他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肩头,连手指都抠进了我的皮肉,嘴里还气势汹汹地直提抗议,那口气就像我是在教堂里偷了济贫募捐箱,所以难怪他要这样义愤填膺似的:
&ldo;不行!你不能……&rdo;
&ldo;有什么不行的?&rdo;我推开了他的手说。&ldo;你想干那就你来干好了。&rdo;
他急得直冒汗,倒抽了一口气,结结巴巴说:&ldo;不行!不行!我可不能……这种事……&rdo;他忽然住口不说,走到窗前去了。
&ldo;难怪她在我面前骂你是头蠢驴呢,&rdo;我冲着他的背影说,低下头来一看,发现我给她穿的嵌金丝褐色衬衫前后穿倒了。我替她穿衣服她尽管不是自己一动也不动,其实却简直跟具蜡像差不多,不过我把她扳来拨去。她至少并不挣扎,我把她推到哪儿,她就乖乖地待在哪儿。
等到我替她穿好外衣戴好帽子,科林森早已离开了窗口,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一般向我轰来:她这是怎么啦?是不是该去找个医生看看啊?带她出去会不会出问题啊?我直起了腰来,他却把姑娘从我手里一把抢了过去,用他又长又粗的胳膊扶着她,一边还不住嘴地叨叨:&ldo;这是我呢,阿嘉。你不认识我了吗?跟我说话呀。你这是怎么啦,亲爱的?&rdo;
&ldo;没有什么,她不过是用过&lso;药&rso;,过足瘾了,&rdo;我说。&ldo;你也先别急着让她清醒过来,等我们把她弄回家去再说。你架着她这个胳膊,我架着那个,路她还能自己走。要是碰上了什么人,你只管往前走,由我来应付他们。好,走吧。&rdo;
我们没有碰上什么人。出了门到电梯口,乘电梯下到底层,穿过门厅,一直来到街上,始终连半个人影儿也没有见到。
我们就去原先下车的转角上,米基还守在那辆克莱斯勒里。
&ldo;没你的事了。&rdo;我对他说。
他说了声:&ldo;好,再见。&rdo;就走了。
科林森和我把姑娘夹在当中,在敞篷车里坐好,科林森便开动了汽车。
我们驶过了三条马路,这时候他开了口。问我:&ldo;依你看,真是把她送到家里去最好?&rdo;
我说对。他没有说什么,车子又开过了五条马路,他却又原话重问了一遍,这回还添了个尾巴,说是不是送医院更好些。
&ldo;你倒不说送报馆?&rdo;我挖苦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