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男子身边,引来过往女子惊艳目光的俊美青年接过砚台,往阳光下一站,将石砚细细地看了一看。"老板,你这砚虽有眼却色浊,是个有型无神的死眼。雕工虽细,但斧凿过多,将这青纹截了一段,失之古朴,真值得了五千文?"青年面如凝玉,举止风采翩翩,淡淡的评论,登时让店家变脸。"这位公子,您别胡说!我们还要做生意的。"青年微微一笑,"老板,折个价吧,也别让人说您欺负不识货的客人。"店家斟酌一下,终于让步。石砚以四千文成交。男人将砚台揣在怀中,踏着轻快的脚步出城,方才将石砚批评得一文不值的青年缓缓走在他身后,摇着扇子往山边望,他安静的姿态引来男子的微笑。"卫宁,到了。"白净文秀的青年自然就是卫宁了,他听见招呼,回过神来,发现韩仲熙指着往树荫下指,一群人扛着木箱等着,只待一声命令就要装箱。"镖师们已准备妥当。这趟终于大功告成,外加一个上等的砚台。"韩仲熙从怀中掏出方才买到的砚石,与满满一车古玩放在一起,得意之情写在微扬的眉梢。"多亏你这一两年对古玩下了不少功夫,说得头头是道。这一块石砚我瞧价码可以翻上两倍。"卫宁浅浅石夭。"都是老爷教的。"他挽起袖予,帮着镖师们将一箱箱各地收集来的古玩放到车上,他看起来瘦弱,但力气却不小,三两下就抬起厚重的木箱,整齐的堆在车上。自从韩家顶下了余栖霜夫家的几家古玩店后,韩仲熙的心力转为经?古玩生意,至于以前偏好的兼并土地,现在大半交由夫人去管理。而卫宁两边跑,一方面处理佃农间复杂的收租问题,一方面每年至少会出远门两次,陪着韩仲熙上京去收集古董。"瞧瞧,出来这一趟,你就瘦了。"用柔和的眼神看着他,韩仲熙有点心疼的说。"您也是,老爷。"卫宁淡淡一笑。他们并肩往南而行,运有货物的马车先行上路了,留两人独行。在杳无人烟的山路上,韩仲熙偶尔会靠过来,牵着卫宁的手,本来不习惯的卫宁,也在几次挣脱不了后,逐渐习惯了两个男人牵手的别扭感觉。韩仲熙的手宽大厚实,十分温暖,他逐渐习惯他的温度。当这种时刻,他总是走得特别慢、话特别少,像是要全心全意享受彼此之间的亲昵,无暇他顾,卫宁也就跟着他的步伐,缓缓的走。"再翻过一个山头就到家了。"卫宁指向远方,愉快的说。"是啊,要到家了。"听到卫宁将韩府称为家,韩仲熙有莫名的感动。他转身看卫宁,而后者在注意到他的眼神时,回了一个微笑。韩家大部分人对卫宁的想法都差不多,不是说他善解人意,就是说他脾气好,他脸上永远挂着笑容,很少人看过他激烈、严肃的一面。只有韩仲熙,偶尔会想起卫宁刚进府时,宁死不屈、坚拒到底的执着。真奇怪上,这人竟然可以把自己的本性掩饰得这么好。韩仲熙总是这样想着。但这样的卫宁,他也不讨厌。懂得扮演一个受人欢迎的角色,这是卫宁的魅力之一,韩仲熙总是像看戏一般的欣赏着卫宁的一言一行。如果,能够这样一辈子看着他,那也不错。一时动情,韩仲熙俯身吻了身侧的男子,唇印上对方,掩去本要出口的一声惊叹。韩仲熙揽住卫宁的腰,他没有闪躲,只是静静的站着,任由这个吻加深、拥抱变紧。良久,卫宁的唇轻启,韩仲熙分不出这是响应,还是身体不自主的反应,他没管这些,径行攻城掠地。都已经在韩家养了好些年,卫宁却一直没有长多些肉出来,身躯抱起来依旧骨感。一吻过后,韩仲熙拉开两人距离,打量安静得过火的卫宁。卫宁没有激烈的反应,也没有深吻后激情余留的痕迹,他轻轻的说:"老爷,赶路要紧。"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丝毫紊乱,他浅浅地笑着,好象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韩仲熙总在这个时刻恢复清醒,犹如被浇了一桶冷水般。这人,终究还是冷得一点感情都没有。他们回到韩府时,迎接他们的是一场战争。十五岁的韩仰玉牵着骆从信的手,昂首立在大厅上,固执地不肯认错,也不肯受罚。"我们没有错,为什么要受罚!?""少爷。"十三岁的男孩显然有点害怕,牵着主人的手,躲在他的身后。"仲熙,既然你回来了,就来管教一下孩子。仰玉越大越不听话了。"韩夫人怒气冲冲的迎上来。"他们到底犯了什么错?"韩仲熙一进屋就看到这个场面,吃了一惊。"他们上学不上学,竟然在课堂当中打架!仲熙,你好歹也管管儿子。"韩夫人用抱怨的口气告状。原来是这种小事。韩仲熙没有兴趣的挥挥手,表示要回房休息,每一次出远门做生意,都像打过仗般,五脏六腑充满疲倦感。"哪个小孩不打架?你说他们几句就好,别罚仰玉。我从来没叫他上京考一个功名回来,我们是生意人,念书只是为了识几个字,不必太认真。"韩仲熙示意卫宁也一起进里面吃点东西。"这种小事,你就斟酌着说他几句。"韩仲熙伸手拉卫宁,"卫宁,进来吃点东西上,这一趟实在走太远了,你身体弱,得补一补。""仲熙,你"韩夫人眼中带着异样的火光,卫宁一惊,挣开韩仲熙。"老爷,我看着少爷,帮夫人出点主意。"卫宁退后一步。"好吧。"像是知道卫宁的想法,他只用带着特殊意味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丈夫事不关己的态度让韩夫人红了眼,迁怒到两个小孩身上。"仰玉,好,我不罚你,本来就该让书僮代为受罚的。"她一声怒喝:"来人,家法!"卫宁大吃一惊,孩子还小,怎么承受得住一顿鞭子。"夫人!"他上前的步伐被韩夫人冷冽的眼神阻止。"卫宁,退下去,这儿没你的事!"咬咬牙,卫宁停住脚步。下人拿着鞭子上来,韩夫人接过,对着骆从信没头没脑的打下去,打得衣服迸裂开来。骆从信年纪虽小,但向来坚强,咬着牙不吭声。"不准打他,要打连我一起打!"韩仰玉一看,连忙用身体护住好友,让鞭子打在他的背上。"仰玉,让开!"韩夫人吼。"不让!"卫宁终于忍不下去,事情越闹越大,不阻止不行。他阻住夫人,让两个小孩躲在身后。"夫人,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件小事生气,这样打,打伤了怎么办?韩家只有少爷一个骨肉啊!""亏还有人知道仰玉是韩家唯一的骨肉如果我不管,还有谁管!?"韩夫人红了眼眶,珠泪滴落。"我也只有这么一个依靠要不争气,我以后"韩夫人哭,小孩也哭。两个男孩抱在一起,骆从信本来倔强的忍着痛不哭,韩仰玉一抱住他,他反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眼泪鼻涕流了满脸。"别哭、别哭,被人瞧见多丑!"韩仰玉哄他,用衣袖帮他擦眼泪。骆从信将头埋在韩仰玉的肩上,后者轻拍他的背。"你别伯,谁打你,我跟他拚命。"韩仰玉认真说道,个性软弱的他,难得表现出坚强。"少爷,我没怕。"骆从信擦去了眼泪,露出笑容。韩夫人变了脸,冲过来拉开两人,吼道:"你们抱在一起做什么!?骆从信,从今天起,你搬到外面去住,不准再跟少爷在一起!""不要!"两个男孩一起怒吼,骆从信越发往韩仰玉的怀里面缩。"由不得你们不要!来人,把这个小孩带走!"她拉开嗓子叫人,卫宁第一次看到失控的女主人,不敢劝也知道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