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我在觉得没人注意的情况下上了那条逼仄的小路,如果这里有什么人那十有八九是在搞鬼(我例外)。我穿着拖鞋,不时被路边伸出来的木条刮到,有时也会被稍稍绊一下。我手里还拿了根棍子四处挥舞着,尽量毁了交错的蜘蛛网(如果我不这样,一些网就会网住我的整张脸)。接着走是逐渐放大的流水声。这条路我曾经走过两次,知道有一条像沟一样窄的河急急地流过,源头大概是地下。就这样,虽然路不长,但我花了很长时间。
在我能依稀看见矮墙的时候,往右边看就能看到水沟流的水了。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前方飘来:&ldo;空凌?&rdo;
&ldo;你来啦?&rdo;我看到徐晶莹靠着墙坐着,她的脸似乎罩了一层黑纱,看起来像另一个人。
&ldo;手表坏了。&rdo;
&ldo;你刚来?&rdo;
&ldo;嗯,我在来的路上注意到理发店的钟,才知道自己来早了。&rdo;她的家离学校很远。
&ldo;好吧,我们快进去。&rdo;
&ldo;在这里多待可没意思。&rdo;她似笑非笑地说(虽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语气听来就是这样)。
矮墙在微光中看上去有点潮湿,墙面也剥落了好几处,整个样子似乎在告诉我们它可支撑不了搭我们上去的任务。她抓着墙头,正准备爬上去。
&ldo;要不要我帮你?&rdo;
&ldo;怎么帮我?&rdo;她转过头来,我隐约感到她在笑。她双手一用力,把自己撑了起来,接着先左脚跨上去。我想,如果平时看到她是绝对不会把爬墙这种事与她扯上。
我想大多数女生都不愿这样做,因为她们会认为自己的动作将会非常迟缓,容易被人嘲笑(这也许是她们最不想看到的事之一)。但现在徐晶莹就像迈步般轻松自如,仿佛她晚上经常来这里训练,就为了这一刻,一个漂亮的翻墙;随着一声轻微的喘气声,她到了另一边。
光,就在我爬上墙时,它穿过树木照在我身上。我双腿蹲在墙头上,双手触到了上面的青苔。我朝下看了看,那里长满杂草,其中有几块水泥板;不远处还有一滩水迹,这几天都没雨,不知是从哪来的。我寻找她的身影,但下面没有什么动静,好像她不在那儿。
她根本不在。
我跳了下来,这时能更清楚地看到周围的情形。我便向最近的教学楼望去,猜想她一定是去了那里。但我心里没有多大的兴奋,在这种时候,我更紧张和不安,甚至从心底生出一重怨恨。
在这里,有不明朗的夜空和自己的心跳,还有风拽动树叶的绞声。我把脚步声放得低低的,生怕如果稍一大声就有无数道探照灯照过来,像舞台上的焦点在表演什么值得细看的节目,需要大量的灯光。
我拐了个弯,没有看到也不希望看到又期待看到她在那里或突然吓我,但这是不是意味着在下一个拐角处就能看到这些。我不由自主地轻声叫她的名字。
&ldo;我在这里。&rdo;她的声音像波光粼粼的泉水一样清澈见底。
我抬头向声音看去,徐晶莹在二楼上,她探出窗外,窗户向外开着。由于光线,我看不清她的脸。
&ldo;你在那里‐‐&rdo;我说。
我开始感觉,她在笑,她的脸上洋溢着笑容。我看不到,但能强烈地感觉到。它突如其来地让我惴惴不安,似乎后面有一只手拉着我不让我前进。
&ldo;欸,我可不会来追你!&rdo;我小声说。
她依然在笑,浅浅的笑,无声的笑,挂在嘴角边的笑。是不是我很傻,只会站在那里想着她笑。
她就是在笑。
在我纳闷的时候,一个东西从我肩膀掠过,再向右一个拇指的长度就砸到我脸颊了。那东西似乎是从徐晶莹的位置飞出来的,它落在我身后。是一块小石子,像橡皮擦那么大。
我抬头望着她,她抬头望着上面,我明白了,这在告诉我石头是从上面掉下来的。我还想说些什么,但她已经消失在窗口,连离开的脚步声都听不见。我突然觉得,那里是不是根本就没人,因为我没有听到她说话。一想到这里,我忍不住地发颤,但接着想到她也独自一人在这个黑灯瞎火的鬼地方,一定比我更害怕。这种时候最好不要胡思乱想。
那就是她呀。
我朝上二楼的楼梯走去。地上决没有纸屑,因为除了值日生外,清理卫生的老头会在快关门的时刻再细察一遍,然后回家。我到了楼梯口,上面暗淡无光,好像黑夜望海的尽头那般黑,真后悔没带一个手电筒来。我一开始以为我们是待在外面,没想到要进来。这时,我才隐隐开始对这次约会产生悔意。
我上了二楼,看到她正靠在一面墙上,我走到她跟前,问:
&ldo;你有带手电筒吗?&rdo;
&ldo;没有,带那个干吗?没有光不是更刺激吗?你真慢呀。&rdo;
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ldo;那边有一间教室挺亮的。&rdo;她终于开口了,&ldo;我们去那里。&rdo;
我答应了。从刚刚到现在,我的脑子不知怎么被弄懵了,否则我不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与她肩并肩地走着。她突然拉住我的左胳膊(这个动作一直到教室里都持续着),带我进了那间她说挺亮的教室。那丝光是从很远处的路灯飘过来的,我觉得它好像在叫唤什么人的名字(今晚的感觉就是这么奇怪)。我们很自然地走到窗户旁,好像刚刚约定的一样,一同看着窗外的柏树和铁树。树的枝桠挡住了远方的画面,那里的一切比梦中的还遥远,还模糊。她的手还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