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若是囊中羞涩多少还会遮掩几分,他却是坦荡,直接就告诉奴家说他是冲着那二十两银子的?彩头来的?。。。”
说着杜若娘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还说奴家的?琵琶曲他听不懂,因为他不通音律,谈给他听无异于?就是对牛弹琴,奴家从来只?见到不懂装懂的?,却还是头一次见到大大方方说自己一窍不通的?。。。”
杜若娘是个柔婉的?姑娘,说起话来也?是温声?细语如小溪淌过心涧听起来十分舒服,在她的?徐徐讲述中燕宁对死者杨佑在原先认识的?基础上也?有了更多了解。
按照杜若娘的?说法,杨佑虽然囊中羞涩但并不羞于?启齿,甚至可以直言不讳告诉她自己不通音律,就算是与杜若娘同舟游湖也?始终君子守礼,不论是言语还是行动都没有对她有所冒犯,是以杜若娘对他的?印象还很?是不错。
杜若娘好歹也?是花魁,在看人?上面多少还是有点眼光,现在当事人?也?不在,也?就不存在说是故意挑好听的?话说,只?可能她心里是真的?对杨佑颇有赞赏。
燕宁状似无意问:“杜姑娘对杨举子评价如此好,可是对他有意?”
不妨燕宁会这么问,杜若娘刚端起茶杯就被惊得手一抖,半杯茶水都洒了出来,她顾不上擦,只?面上错愕了一瞬,就立马笑道:“官爷真是说笑了,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像奴家这种陷于?风尘在胭脂堆里摸爬打滚的?人?哪里还会什么有意不有意?不过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再说,就算奴家有意,杨公子也?必然瞧不上奴家啊。”
杜若娘温言细语面色如常,可口?口?声?声?都是自贬。
岑暨原本还只?是凝神细听,可当听到这里的?时候眉头却不自觉拧起,莫名觉得杜若娘这语气?有些耳熟,好像就在不久前,也?有人?冷然自嘲说自己身份卑贱宛如尘泥…
岑暨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燕宁,想到刚才她说这话时的?神情,心中突然就又有些不是滋味。
沈景淮昨夜来找他时说的?话不合时宜闯入脑中——
“阿宁流落在外十七年,自十岁起就是孤身一人?,跌跌撞撞长这么大吃了不少苦,我心中对她愧疚良多,如今有幸寻回?已是上天?眷顾,阿宁性情直爽纯善,如果对世子多有冒犯,还望世子看在当初交情上包涵一二。。。”
岑暨是见过现在的?那位沈国公府嫡女沈瑶光的?,真可谓是集三千宠爱于?一身,被沈国公府上下视若掌珠。
而本该享受父兄宠爱的?国公府真正的?嫡女燕宁这十多年来却流落乡野,又是替人?杀猪,又是仵作验尸的?。。。但凡家境好点,她一个姑娘家恐怕都不会去干这些。
岑暨敛下眸子,掩去眼中复杂神色,只?摩挲着手中茶杯,无人?知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不知道岑暨心中想法,听杜若娘自嘲,燕宁眉头拧了一下,有心想叫她不要自轻,可想了想终究还是没有开口?。
见杜若娘拿出一方绢帕擦桌上刚泼出来的?茶水,燕宁目光不禁在帕子上停留了片刻,随口?问:“七天?前你?在哪儿?”
七天?前也?就是杨佑离店出城遇害的?时间。
杜若娘擦茶水的?动作顿了一下:“七日前该我上台演出,那日全天?皆在玉楼春,未曾出门,满堂宾客皆可作证。”
听杜若娘如此说,燕宁笑了一下:“杜姑娘的?名字不错。”
“什么?”
杜若娘一愣,显然是搞不懂她为何?话题跳的?如此快,突然就问到她名字上去了。
只?见燕宁扬眉:“‘城边流水桃花过,帘外春风杜若香’,杜若娘这个名字很?好听,是鸨母取的?么?”
“不是。”
杜若娘将帕子收起来,脸上柔和的?笑容凝滞了一瞬,缓缓摇头,略带苦涩开口?:“这名字是我娘取的?,就是方才官爷您念的?这句诗,我本名杜若香,入了这玉楼春,便改为杜若娘。”
还是那句话,没有几个人?愿意自己主动往泥坑里跳,杜若娘会成为这玉楼春的?花魁显然也?是有诸多不得已。
燕宁无意去探究别人?身世秘密,也?不想去揭人?伤疤,当下就略过这个话题不谈,为了活跃气?氛,她指着桌上那盘糕点问:“这杏仁酥我能吃一块不?来时没吃饭,现肚子似乎是有些饿了。”
燕宁一会儿一个话题跳跃性实在是太大,不光是杜若娘跟不上她的?节奏,就连岑暨与秦执两人?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她这又是玩哪一出。
见燕宁盯着桌上那盘糕点目露垂涎,杜若娘只?愣了一下,就点头:“这杏仁酥是今日在孙记饼店现买的?,官爷若是饿了尽管吃就是。”
孙记饼店?
捕捉到熟悉的?店名,燕宁眼睛眯了一下,但很?快就掩盖过去,笑着道了声?谢,当真就毫不客气?的?捡了块杏仁酥就着茶水吃了起来。
杏仁酥十分小巧精致,做成了小圆饼形状,表面金黄,中间凹陷下去的?位置以杏仁片做点缀,烘烤火候把握的?很?好,香香脆脆,口?感酥松,里头还有杏仁颗粒,吃在嘴里有淡淡的?杏仁香气?甜而不腻,轻轻一抿就在舌尖化开。
就着茶水吃最合适不错,茶的?清香与杏仁酥的?甜香完美交融,简直就是最佳下午茶拍档,燕宁本来只?是打算略尝两个,结果一个没留神居然直接就给干了小半盘。
看着空了一小半的?点心盘,燕宁:“。。。。。。”
她说她不是专门来蹭吃的?会有人?信吗?
。。。
半个时辰后,燕宁三人?再次站在了玉楼春门口?,深深呼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燕宁看向一直没吱声?安静的?出奇的?岑暨,悠悠问询:“世子,您怎么看?”
岑暨淡瞥她一眼,狭长凤目眯起,言辞笃定:“她在说谎!”
秦执狗脸懵逼:“。。。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