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落雪时候,湘宛淳都会饶有兴致出门赏景,今年的雪也不知下了第几场,仍不见她有半点推门外出的意思。
以前有青莲打点也不至于如此,现今这样的天去喝冷掉的米粥,任谁也不会喜欢。湘宛淳勉强喝下小半碗到头还是难受地吐了大半,简单清理过污秽,人又病怏怏地回床上躺着。打入冷宫仅仅两月,湘宛淳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整个人精神委靡甚至一度紧张多疑,就在前几日,她还因为一点小事把惠妃的手抓伤。
神绪清醒时候,湘宛淳也会为自己的莫名举动讶然惊措,然而人更多时候深陷心魔之中不可自拔。直至伤害了惠妃,湘宛淳才意识事态严重,掏出身上仅有的家当给了送饭嬷嬷,希望能为她带句话给苏霜染。湘宛淳知道托委多半徒劳无功,只是她仍旧心存幻念渴望与苏霜染见上一面。她已经受够了这里,再呆下去湘宛淳以为自己真可能会步惠妃后尘。
入夜时分,湘宛淳忽然一反先前的洋倦和安变得焦躁不安。即便点了灯也无济于事,人甚为慌怕地裹紧被子蒙头蜷缩在墙一脚。眉头紧锁,双目牢闭,口里还细声叨念着旁人无法辨清的话语。湘宛淳这副神兮样子看在眼里难免会心生怜悯,可惜谁也帮不了她,心中魔障唯有湘宛淳自己解开。
湘宛淳会变成如今这样是看了不能看的东西。一天晚上起夜,湘宛淳推门出外时赫然发现正对屋头的老槐树下吊死了人。心里着实大惊,湘宛淳赶紧返折屋里拿上烛台回去探明究竟,再次出去树下吊影却离奇消失。湘宛淳权当眼花看错,只是胆小作怪害她对这事心有余悸,后来迷糊入睡之际她又是见一抹无头身影在窗前晃过,湘宛淳当即就懵了,吓得直往被子里躲,之后整夜不敢入眠,直至早上人才昏昏睡去。
第一晚的诡异事情随后几都有接连发生,就算湘宛淳不信邪这会儿也开始怕了。湘宛淳初出以为是惠妃在背后捣鬼,但她并未从人那儿寻出半点可疑地方,反倒因为胡乱的猜忌怀疑查寻疑迹,日子一久湘宛淳变得极为翼翼小心。
愈是心中无数,湘宛淳愈是恐慌满盈。闹鬼一事她曾经也同人说起,不过遭受异样眼光之后湘宛淳便不愿再提,唯恐人将她当惠妃看待。自此,每逢入夜湘宛淳都会浑身打颤地蜷缩被里不敢入睡,屏息凝神只为听清屋外的动静。仅仅是一点窗户摇动的细微响动都能害湘宛淳满心惊悸,然而这还是刚开始的时候,到了现在听见大风钻窜门窗呼呼作响的声音湘宛淳亦能惊怕个老半天。
湘宛淳心里阴霾越积越重,她对夜里出没的无头身影是云瑶和青莲散不去的怨气凝聚所致深信不疑。明明不是她的错,湘宛淳却觉得她们的死跟自己脱不了干系。如此一来,湘宛淳更是陷入深深自责与恐惧之中无法自拔。
湘宛淳面色憔悴,偶尔意识清醒但许多时候心思更容易散飘无迹。这样的日子让湘宛淳觉得难以忍耐,才会萌生念头找来苏霜染。即使请嬷嬷捎了话,苏霜染是否能来她拿捏不准。每日活在揣测与恐慌里,湘宛淳变得更为压抑阴郁——到底在乎更多让湘宛淳事到如今也无法去憎恨苏霜染,即便她做了伤害她的事情,她亦然相信有她有无法倾诉的苦衷。
心心念念那样旧又如何?湘宛淳终究失望了,她始终没能盼来苏霜染。其实结果意料之内,只不过对苏霜染,湘宛淳心里仍存有一丝侥幸。
日子短短长长又过余月到了冬至,不同外边忙碌热闹冷宫一如既往清冷安静。幸事是依然有人记得这么一处地方,给湘宛淳她们送来的饭菜里格外添了两道荤食。说来是件欢喜的事情湘宛淳并不给面子,难忍腥肉味道人当场反胃吐了。湘宛淳胃口本就不好这下更是什么也吃不下,不再多留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歇息。
推开屋门刹那,一抹久违身影出现眼前,湘宛淳堵紧险些失声尖叫的嘴巴,心里猛然咯噔起来——大白天撞鬼了!念头才从脑中闪过,人就软脚生生跌跪地上。膝盖磕在地上有多疼湘宛淳已经无意理会,心底升起的惧怕让她抖得跟筛糠一样。
见人靠近,湘宛淳惊怕地往后挪移,眼睛露出满满的恐惧与警惕:“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这就是你要对本宫说的话么?”稍作一顿,人又道,“你说有话要对本宫讲,如今本宫过来,你又害怕了?”声音寒凉如同刺骨冷风,话里弥漫的不悦味道是如此昭明。
湘宛淳愣了愣,哆哆嗦嗦地抬头朝人望去,随即又垂下了眼帘,摇头喃喃自言:“真、真的是姐姐么?”抹了艳色口脂一袭华美宫装的苏霜染此刻看着尤为冶人冷傲,却也让人觉得冷淡疏离,不外湘宛淳会不信人是她。
知道苏霜染是真的,湘宛淳反而有被人撞见狼狈的尴尬,脸上浮过一阵慌乱色。见湘宛淳跪坐地上迟迟不起来,苏霜染也失了一份耐性:“有什么话说吧。”
湘宛淳原以为自己会为苏霜染到来过于欣欢无以言辞,到头却出乎意料的冷静:“求您放宛淳离开。”
“离开?”湘宛淳的话她始料未及,但苏霜染心里有答案,虽然如此,湘宛淳依然仍不住问出口,“去哪儿?”
“只要能出皇宫,”湘宛淳轻咬下唇似乎有些不忍,然而一想往后无拘束的日子,又满是解脱地轻快语道,“无论哪里。”
湘宛淳笑得扎眼,苏霜染漠声开口:“这里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宛淳知道姐姐广大神通,送宛淳出宫并非难事,”以为苏霜染想不开云瑶的事,湘宛淳赶紧保证,“姐姐请放心,那些事情宛淳都会守口如瓶。”
见湘宛淳面露希冀,苏霜染冷声道:“你如何笃信本宫一定会帮你?”
“因为姐姐欠宛淳一个心愿,也许姐姐不记得了,但宛淳还记得姐姐答应过的事,”湘宛淳露出怀念神色,“心愿留到如今,也该时候用了——宛淳希望能离开这里。”
“本宫若是不许呢?”苏霜染侧过脸,不再对视她的眼。
“姐姐!”万不料苏霜染一口回绝,湘宛淳怔了怔,略微不安地匆急解释,“姐姐也许以为宛淳此举怀有别样目的,事实上宛淳早已没有怨恼的心思。宛淳如今只求离开这是非之地过平凡无争的生活,还请姐姐成全。”话到最后,湘宛淳已然没有半点留恋的意思。
短短几月而已,人就被折磨成这样,苏霜染看在眼里亦然明白送人离开才最为正确,然而湘宛淳眼中始终退散不去的惶惧,让心脏像被石磨碾过一样痛得叫她不愿放手。“如若是为这事,本宫怕帮不了你的忙。”不得湘宛淳多有哀求,苏霜染已经头也不回地踏门而出。背影近似仓皇,湘宛淳愣愣出神无心觉察,苏霜染连最后机会也不肯给她,湘宛淳心灰绝望。
不过多久湘宛淳就病倒了。
初春时节却丝毫没有回暖迹象,天这样冷,受风染寒也是也常有的事。湘宛淳原想着过几日人就会好起来,便一直拖着病。奈何日子越长身体越糟,湘宛淳不舒服得厉害,终于下心去求门外的侍卫为她讨副中药来,不想侍卫却嘲笑她身娇肉贵,嫌弃事情麻烦费神也不讨好处始终不肯答应。湘宛淳最后只好认命地拖着身子回屋。
怎料回去途中湘宛淳再也支撑不住,人就直直栽倒地上。后来她还是被惠妃发现的。见湘宛淳衣裳单薄地躺在雪地上,惠妃神智单纯地以为她在雪天里游戏,觉得好玩傻乎跟着照做,可是地上坐了一小会惠妃就受不住冷地跳起来,随即略为疑困地推了推手边的湘宛淳,看到人半天没个动静,于是蛮力摇摆将湘宛淳晃醒。
药最后由送饭嬷嬷捎来,仅此一包却弥足珍贵,毕竟湘宛淳此刻的身份已经无法享受妃嫔的待遇。可惜药送到时湘宛淳已经烧得满口胡话,这药喝下也不顶多少作用。见药送进嘴里人又无意识地全数吐出,嬷嬷可惜之余无可奈何,如今她已经仁至义尽,湘宛淳是死是活只能看天意了。打定主意后,嬷嬷再也没来过湘宛淳的屋子,食物送到惠妃那里就匆匆离开。
也不怪的嬷嬷绝情,淡薄人情如冷宫,谁会在乎里面人的生死?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已经被家里无网虐醉了。。一口气全发上来当赎罪。。。
感谢夭妹给我发文。。。回来打不开jj也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