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过生而已,排场不会过多讲究。但场面终归是大的,毕竟如今文然深得文皇帝喜爱。宴庆一如往常选在凌霜宫。文皇帝的关系,其他嫔妃多少会闻风来巴结讨好苏霜染。
文皇帝本意就是让大家一块儿陪文然热闹庆生,但苏霜染终究觉着这样不好,毕竟隔在文然前面的还有大皇子与太子二人。他俩地位皆高于文然,却未得人如此待见,若为此事两人心有嫉怀,往后在朝堂上对文然多加为难,那文然处境定然不好。苏霜染如是想,然而这会儿妃子们都过了来,她也没有拒人于门外的道理,逐一请进。
节目安排晚上,湘宛淳大早起来已经心神不定。在苏霜染身边服侍的时候更是有些心不在焉,苏霜染唤了她好几声人才愣愣回神:“娘娘,怎么了?”
“看昨儿你该是没睡好觉了,先回去歇息会儿罢,”搁下手头的书,苏霜染体心讲道,“本宫这里读书而已,也无需人陪。”
湘宛淳并未答应,而是讲:“是奴婢大意失神犯了过错,望娘娘责罚。”
“好了,这动不动就说罚的,本宫可不喜欢,”浅含笑意,苏霜染细细劝言,“想你昨夜是琴练太久,误了歇寝时辰,本宫这会儿瞧你目珠都是红彤一片的。赶紧去歇息下,精神不佳做起事儿来也是容易出差错。”
晃眼之时撞见苏霜染如丝美眸,湘宛淳心中悸然。然而又立即压下这阵已然许久不曾涌上心间的情愫,湘宛淳眼神不定,左瞟右望,心头张慌扰得她无意坚持初衷,回言几句便匆匆退下了。
心里乱成片,被青莲喊住的时候,湘宛淳着实吓了一跳。青莲见状,敛眉直问:“瞧你这又是脸色绯然红又是慌神受惊的样子,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的事?”
“奴婢没有。”被人说中心事脸上更是红霞满布,心里咯噔的湘宛淳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
欲盖弥彰明眼人看得可是真切,青莲本想一番戏弄,又记起正事,问道:“你不是在娘娘身旁伺候的么?怎么突然出来了?”
不提苏霜染还好,一说及湘宛淳噎得咳了几声,她急忙掩饰道:“娘娘说不必陪伴,让奴婢退出来。”
瞧见湘宛淳汪汪泪眸,青莲心里有了底,酸溜溜地哼声讲:“娘娘可真是偏心,就知道疼你。”
青莲也是无意间知道湘宛淳练琴这事儿的,那晚她有事急着找湘宛淳,无奈推门进屋等人许久也不见湘宛淳的影子。青莲随后出门寻人,是绕了个大圈终于见着抱了个裹布长条回来的湘宛淳。湘宛淳初出遇她神色略显惊慌,青莲瞧见还以为湘宛淳是偷了什么东西呢。后来经湘宛淳老实交代,青莲方知事情始末。
青莲心里嘀咕,但困惑始终未有道出。思来想去理不出半点头绪,又见湘宛淳讷愣傻站一旁,心中莫名烦躁,青莲挥挥手:“得了,你退下吧。”
对青莲异样湘宛淳无所察觉,应言一声便刺溜跑开了。见人走远,青莲望向那抹细瘦背影若有所思。
……
傍晚席宴,湘宛淳宴终才有露脸。有意如此安排,全为缓解她紧张情绪。
湘宛淳手心满满的汗,苏霜染在外应酬身分无力宽劝不得。而青莲此时身边伴随,抚拍湘宛淳手背,她开声安慰说:“整场下来并不只有你一人独演,慌张什么呢?”
“奴婢也晓得,不过……当着众人的面,奴婢实在有些慌怕。”湘宛淳慢吞回道。
青莲听言,抽手直戳湘宛淳的额头:“平日里没心没肺的模样到哪里去了?你倒是只有这种时候才知道行事不可大意出错免得人前丢脸。”
……怎么突然提起这茬儿来了,而这话说的也真是、真是……原想着青莲能多说几句安心的话,不料她这会子竟然开始数落起来。湘宛淳被训得耳赤面红,呵呵两声妄图掩下脸上的尴尬。
奚落归奚落,青莲陪湘宛淳到了临开场。
“……那奴婢上去了。”湘宛淳拿上琴,同青莲犹豫讲道。
“等等。”本来人还勉强鼓足了气,被青莲突然喊住,湘宛淳心里又打起鼓来。
“青莲姐姐怎么了?”湘宛淳扭头,小心翼翼问道。
青莲也知道自己那突兀一声吓着了人,上前为湘宛淳整了整衣裳褶乱的地方,随而缓声讲:“去吧。”听言湘宛淳点头抱紧琴上去了。
几轮酒巡文皇帝喝得面色红潮心里正欢,眼睛飘忽座下,晕乎看见湘宛淳摇晃前来的身影。湘宛淳今日打扮确实不同往常,这身桃花暗纹的翠色宫装是尚衣坊新给做的,面妆又劳苏霜染亲手画上。脸上的妆本已由青莲画好,苏霜染看过却并不满意,终究觉着妆艳俗媚,雅淡一些反而显人清纯灵动。
不想湘宛淳会在这里出现,文然先是眼露疑光望向苏霜染,得苏霜染额首默应,他惊讶欢喜地回过头,眼睛更是勾直了盯着人看。可惜这副圆眼大睁的逗人模样湘宛淳并未看到。
打从欠身做礼开始,湘宛淳始终没那个胆子抬眸视睨前座的人,不仅是不合礼数的关系,还是怕撞上那些诧然火灼的眸子。湘宛淳心里多少清楚,那些厌嫌眼神无非是往日与苏霜染交恶迁怒于她的妃嫔投递而来,心里别扭得紧,然而这些敢想不能言,湘宛淳抿唇,唯有眨闭睁阖恍惚离神眼目将心思沉静,再一作正经地拨挑手中的弦。如此倒是起了作用,一曲下来半点没偏差她得以松口气。
以为文皇帝早喝得烂醉如泥分不清东南西北并无心思留意这边,琴音刚落,文皇帝醺醉站起,拍手称赞:“好!”随势,其余妃嫔也纷纷对湘宛淳琴艺赞口不绝。
湘宛淳原盼着默不作声悄然退下,不曾想过文皇帝突然赐酒让她一度为众人注目,湘宛淳有些不安神,无意往苏霜染那儿看去,见人此时正忙顾文然一头,于是静然将眼眸移了回来。既然是皇帝赏赐的酒,无论如何也是要喝下去的,推却不得湘宛淳唯有硬着头皮在众人面前端酒慢饮。
在寨营呆过些时候酒量还是有的,两杯饮尽面不改色,湘宛淳抱琴退下,但心里有点儿懵,文皇帝怎就无端让她饮下两杯酒来?是青莲忘了同她说,这赐酒同欢之礼是辰宴上的规矩。
回屋将琴收好,湘宛淳方才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浑身滚烫脑袋也晕眩昏沉。不会是许些日子不饮,酒量糟下来了罢?怕等会宴散席退的时候苏霜染找不着她,湘宛淳决定到后厨那儿找些解酒的东西服饮。
刚跨出门槛便有晚风低呼而过,湘宛淳打了个哆嗦人似乎清醒了点儿。只是冷风一旦停下,身上这股慌燥之意有增无减。湘宛淳干渴难耐又心慌浮躁,想快步过去奈何腿脚虚浮不听使唤,飘软步伐伏驼沉重身子,一路慢行让湘宛淳昏昏欲睡。
路走近半,湘宛淳已经热燥不耐,幸而吹过眼前潮寒湿冷池水的夜风让人觉着舒爽,她快步过去扶上石栏便不肯再走了。习习凉风,湘宛淳心悦喟叹之际察觉身后动响,侧脸便见那抹高高在上不可及近的明黄身影。人这会儿该在殿内才是,怎么到此处来了?湘宛淳回神几分,连忙施礼:“皇上。”
文皇帝也是屏退宫人独自前来吹风醒神,不想见到两杯酒后已然酒醉的湘宛淳。湘宛淳眼眸迷离透出媚意,合着清秀面容别有风情。文皇帝心里一动正要开声,又见湘宛淳脚步歪斜地侧退几步整个人支撑不稳几乎要跌坐地上,他上前将人托扶。
不愿人见到自己此时醺醉的窘然,湘宛淳只想快些离开,难料退步向后便崴到脚踝,整个身子支扶不住险些瘫跪地上,多得一旁人拦腰搀扶才免去摔趴地上的难堪。抬眼一看那人竟然是文皇帝,湘宛淳清醒不少,慌慌张张想要从人怀里出来。无奈文皇帝力气比她大许多,湘宛淳挣扎到后来只得由着人扶牵。
有人这样投怀送抱,文皇帝自然欣喜不已。借着还残存的酒劲儿,他眼眯着往湘宛淳嘴巴上凑过去。见人欲意轻薄,受了惊吓的湘宛淳急忙伸手推搡,奈何拒绝声音涩哑低沉,几声不要反而更像欲迎还拒的羞怯呢喃,叫文皇帝听了眉舒心悦兴致更浓。他朗声大笑,随即伸手将腿脚软乏无力挣作的人横腰抱起。
……分明是醉过酒的人,哪来如此的气力?
若是可以,湘宛淳定会不顾一切将人推开逃离这里。可惜这会身子软绵无力根本使不上劲,明明心中万般焦急不愿而今也是徒劳,湘宛淳眼睁地看着文皇帝将自己抱入就近偏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