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自从他进高家后高书文一直待他不薄,从没在他面前摆过高高在上的雇主架子,高书文信任他,他也心甘情愿背高书文上万福寺。
前段时间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后,严井甚至想过,剩下不多的日子就在高家鞠躬尽瘁吧。
可这几年搭建起来的世界,却因为某一天收到的那沓资料,悉数崩塌了。
原来在通往山上寺庙的那道狭长石阶上,伏在他背脊上跳动的,是他儿子的心脏!
初五那天高太太问他是不是请财神,他的回答是祈求故人安宁。
那只是其中之一。
他内心一直在无声咆哮,质问着慈眉善目的金光菩萨,为什么要给他开这种玩笑。
下定决心,严井再次握紧轮椅把手。
他闭上了眼睛。
似乎只要眼不见,他的良知就不会跳出来阻止他。
手臂一用力,高书文无力的腿就往火里倾倒了一厘米。
严井泪流满面:“或许我能做的,就是阻止你再去残害别人家的孩子。”
火舌贪婪地舔上了高书文的裤管,真皮皮鞋价格再昂贵也抵挡不住烈焰,空气里已经漫起另外一种烧焦的气味。
情急之下高书文改变了方向,他拼命大喊:“骆希!你快阻止严伯啊!他会听你说的!”
“希希!你真的想看着我死吗?这可是倪景焕留下唯一的东西了!!”
骆希不得不佩服高书文太会揪住她心里的裂缝。
这一年多的婚姻,她接近高书文想找他的致命弱点,相同的,高书文也在找她的弱点。
之前她只是怀疑而已,心里已经有过犹豫——金鱼换了个鱼缸换了水,或许会不适应一阵子,可总比没有水好。
不对……
不对。
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骆希很快压下那丝吊诡的犹豫,眼里漫起的泪让她看不清前方的两人,只有大片斑驳陆离的色块。
她回以大喊:“你别胡扯!那不是他自己想留下的,是你强取豪夺!”
“啊——!!”
无比凄厉的喊叫从高书文喉咙里挤出,淹没了骆希的声音,但严井还是听清了,他后退了两步,猛地将高书文扯离了火源。
高书文的西裤已经烧着了,火蛇一口接一口咬烂布料,真正的目标是衣冠禽兽们躲藏在华服之下的血肉。
“火!火啊!!”高书文上半身挣扎得剧烈,仿佛这样做就能躲开往腿上攀爬的火星。
严井不再拉住轮椅,很快高书文便连人带车一起摔到在地面,独留铁轮在半空缓慢转着。
倒地的男人脸颊和肩膀一同贴地,砂石刮着他的皮肉,真像条被甩上岸的鱼,只是那鱼尾巴无法动弹,瘫在地上奄奄一息。
严井看了眼冷汗直冒、嘴里哼哼唧唧的高书文,抬起脚往他的裤管和鞋尖踩去,没几下就把火星踩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