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目的?”“请千万相信我,我仅以许朝朋友的身份,希望明白了解她死亡的真相。”对她这番陈词,许则林无动于衷地沉默着,表情显得非常冰冷。不过,他的内心远没有外表坚固,他不开口却也没有甩手就走,这让任楚找到可乘之机。结果可想而知,两人对峙了半刻钟,许则林以一声叹息宣告妥协,随着气力松懈,他面部线条便悉数瘫落,无法再形成强硬的壁垒。“你上车说吧。”然而之后,他旋即又陷入静默,就这样过去了几分钟。终于——“没错,你说的没错,我只是阿朝的养父。”秘密宣之于口,他脸上的沉疴消散不少,透出荒诞的平静感。“这事……许朝知道吗?”听到这个问题,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喘了口气。“我,我本来一直瞒着她……但一年前,她还是得知了真相……我保护了她二十六年,可那个男人……终于还是害死了她!”最后一个字重重落下,一瞬间,他的目光如同海水被熔岩沸腾。日记自去年九月至今年八月间,许朝以文字记叙了最后一段时光,这对于确认她心理历程来说至关重要。篇幅所限,仅仅择取部分加以录述。12006年9月3日星期五天气晴我为命运蹊跷的急转而诧异,此前一直确信不疑的人生,一夕间面目全非。或许我该当成什么都没发生才对,但这颗心不听劝告,假如我将这件事情囫囵咽下,它不会放我安宁。2006年9月21日星期一天气阴今日整理房间,打碎了母亲的遗物。光这事也没什么,碎了就碎了,归根结底,它从不曾从久远的记忆里带回任何美丽的印象,又或者说,与此有关的那个人,根本就没有留给我值得回味的东西,只除了一个没有母亲的劣等童年,在我的生命里刻下极其难堪的烙印。而我之所以郑重记录此事,是因为意外地在里面找到一张照片,照片背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2006年10月3日星期日天气晴——这个抛弃了母亲,造成她一生悲剧的男人,到底是怎样一个男人?我并非要求他负责任,仅仅希望知道一个答案。然而,期待相见,又不免怯懦,心情非常矛盾。仔细考虑之后,我决意向w寻求建议,我朋友虽多,可除他之外没有其余人可以剖心置腹。2006年10月4日星期一天气晴清早登陆邮箱,有一封未读邮件。一看收信时间,好像是发出后没多久就有回复了。可喜可贺,连一向坚持标准作息的w,也懂得了“何不秉烛游”的奥妙。(因为没办法感同身受,我无法给出忠告,姑且一问,这位血缘的父亲对你而言有什么特殊意义吗?)我回信道:(首先,说我半点不在意一定是说谎。就在看到你的回信时,我已经茅塞顿开——人若刻意含糊过去,未来岂不同样形如捕风的空虚。或许再过段时间等我准备好,就开诚布公地和他见上一面吧。ps:最近新学了一道甜点,期待下次会面,请你试吃。)2006年12月5日星期二天气多云调查一直在暗中进行,或许是血亲的联系作怪,虽然只算我单方面交流,感情上却对他渐觉亲近。假如告诉w,他也许会调侃“完美例证reexposureeffect1的真实性”。考虑到时差的关系,简讯是我们最常用的交流方式。近日得知他又沉迷起计算机语言,言辞中时而夹着这类专业术语。而谈到这个话题时,w毫不掩饰尝试入侵私人网络的经历。唉,有点担心这个人会在犯罪的道路一去不回。不过当我这么和他说的时候,w对此的回应是——希望你能对作为朋友的我有更正面的认知。2007年3月21日星期二天气阴转雨进入三月后,很久不见阳光,就算不下雨,天也总阴沉沉的。w今日告知我,他前几天偶然偷入一个网络系统的时候,查到一则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明天中午整理好,会发加密文件给我。晚间小雨淅沥,无法入眠。希望这些不安仅是我庸人自扰。2007年6月1日星期日天气阴自从得知那件事,日记中断了好几个月,一拿起笔,脑子就一片空白。可笑我声声正义公平,此等自命不凡之心,也仅仅鼓吹自我满足的正义公平。我可能没资格继续书写正义了!2007年6月8日星期日天气晴白昼一天天越来越漫长,却仍觉夜晚来得过于急切,有时看着窗外漫无止境的黑暗,心中也会害怕。我这个画像中的道林格雷,若犯下的吗?”林岚反问,他不以为意地说,“毕竟这世界上可以完美无缺的只有真相。”任楚心不在焉地点头敷衍他。因为人类心理的有限性和自我性,只要一开始思考,她就难以旁顾其他。当然,这点小事还不至于让人生气,但林岚觉得,假如自己被牵着鼻子而毫无还手之力,确实也有点丢脸。“真是的……假如你固执己见的话,我就得提出三个问题。”林岚想要扳回一局,他交抱着手臂,正坐说:“其一,遗书检验已经证明是死者笔迹,这点你怎么解释。其二,假设凶手可以模仿笔迹或者死者被逼写下这封信。为何非把尸体搬到祠堂,为什么冒险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其三,就算有不得已的理由,他怎么才能隐藏痕迹,把尸体搬到那里?”客厅回响着意气昂扬的驳论,最后他挥舞手势总结道:“所以你瞧,解决一切谜题都需要依靠事实和逻辑说话,而‘感觉’说句不好听的,就是捕风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