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里先是发泄般地大喊,然后抱着莱尔德呜呜地哭了起来。莱尔德既没法拍拍他、安慰他,也没法伸手推开他。
莱尔德忽然想到,在听见脚步声之前他还听见了哭声。那个哭声并不是杰里发出来的。
&ldo;你冷静点,先冷静点……&rdo;莱尔德往旁边挪了挪,杰里揉揉眼睛,好歹是终于放开了他。
莱尔德问:&ldo;除了你还有谁在附近?&rdo;
&ldo;塞西和我在一起,&rdo;杰里揉了揉眼睛,&ldo;我带你去见她?&rdo;
&ldo;你和她分头行动吗?&rdo;
&ldo;也不算吧。我们在这太久了,现在她……她状态不太好,我就负责定期在附近走走,找找路。&rdo;
&ldo;你们到这里多久了?&rdo;莱尔德问。
杰里的回答令他大吃一惊:&ldo;我分不出时间长短,只觉得很久很久……而塞西说,至少有三个月以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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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尔德跟着杰里七拐八绕,终于与塞西会和。
塞西蜷缩在一处书架构成的夹角里。夹角和平行的墙壁不同,它不仅在结构上更稳固,还会在心灵上带给人奇异的安全感。
塞西靠在其中一侧书架上,抱着膝盖,似乎在闭眼小憩。她的脸上还残留着明显的泪痕,这下莱尔德知道之前听到的隐约呜咽声出自何处了。
塞西脚边是一张发黄发皱的纸,纸上布满了杂乱的红色痕迹,莱尔德起初以为是血,但颜色又不像,仔细再看,他在附近发现了一只口红壳。看来,是塞西把口红当做书写工具,试图在纸上记录路线。
记录路线的计划显然不太成功。有些线条还横平竖直,有些则是发泄般的胡写乱画。看来到最后塞西已经失去了耐心。
那张纸是某本书的一部分,原本写满了符文,莱尔德随便瞥一眼,还能隐约察觉到符文的意思。当不适宜的画面飘进大脑时,他赶紧移开目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塞西和杰里身上。
看到莱尔德,塞西的反应和杰里差不多,又惊讶又害怕,最后又激动得直揉眼睛。平静下来之后,她茫然地盯着莱尔德的手铐,莱尔德表示这不是重点。
三个人费了好一阵工夫,才终于能够进行有效率的交流。
塞西和杰里把他们一路的遭遇告诉莱尔德。从岩山上的门说起,一直说到他们在错综复杂的地下隧道里彻底迷失。
他们的迷路过程非常古怪,起初是总走到同一条路上,后来又变成无法回到上次走过的路。他们感觉到自己在不断深入一个实体,只能前进,无法返回,被广阔得不可思议的地下区域逐渐吞没。
那时塞西就试过记录地图。她的小腰包里有个来自宜家的铅笔头,她在地上、在自己手臂上画出路线,但这一点用也没有,隧道里的方向规则颠覆了他们的认知,无论她记下的路多么详细,他们也没法返回,怎么走都是前进。
讲到这里时,塞西对莱尔德说&ldo;我不知你能不能明白这种感觉,太疯狂了,也许你很难想象吧。&rdo;
莱尔德只是虚弱地笑了笑,安慰了她几句。他想,我确实不明白你们迷路时的具体体验,但我非常明白其中的疯狂……至少塞西和杰里还能描述一下自己的经历,但莱尔德不行,他连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都说不清楚。
在令人绝望的迷失中,塞西和杰里渡过了漫长的体感时间。塞西说有三个月以上,莱尔德对此存疑,他和列维进入岗哨又有多久?然后他昏迷又有多久?他觉得根本不超过一天时间。
现在他的手上还戴着手铐呢,他不可能在被铐着的情况下昏睡三个月,否则他的胳膊应该已经废掉了。
塞西和杰里继续讲述他们的遭遇。
他们迷路得越久,停下来休息的时间就越多。醒着的时候他们不停地走路,然后很快就会疲惫不堪,积累的劳累越来越多,最后简直形成了恶性循环,他们躺下睡觉的时间越来越久,走路的时候反而每次只有一两个小时……反正塞西说体感是一两个小时。
起初杰里很喜欢尽量找塞西聊天,活跃气氛,驱散恐惧,渐渐地,他们之间的对话变得越来越少,甚至发展成几小时谁都不说一句话,偶尔交流时只是指指方向、摇头或点头。不过,他们的行为却很默契,从没有发生过争吵,没有因为困境而情绪失控。
现在的杰里从那种气氛中缓过来了很多。他说,回想起来,那时他几乎觉得塞西就是自己的又一个长辈,他听她的话,而她也绝对不会抛下他;塞西偶尔因为想起米莎而哭泣的时候,转头看到旁边的杰里,内心也会忽然又坚定起来,觉得自己还要保护另一个孩子,不能在他面前崩溃。
某次从休息中醒来后,杰里发现自己的脑袋枕着一本书。
睡着之前他并没有看到书。之前他侧躺着,脑袋枕着自己的胳膊,在睡眠中他翻身仰面朝天,脑袋直接躺到了那本书上。
那是一本没有封皮的线装破书,纸皱巴巴的,到处都是裂口和蛀洞,像是从哪个墓穴刨出来的文物。杰里和塞西谁都不认识书上的文字,塞西说有点像玛雅文字,但又不太一样,而且它们不仅形态陌生,痕迹也深浅不一,很多地方都磨损得看不清楚了。
莱尔德很想从附近随便找一本书,问他们是否能看见、看懂上面的字,之前见过的文字又是否与这些类似……但他忍住了,没有提出这种危险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