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秦,还是汉?
自己的手是被牵着的,一只温暖干燥,有些粗糙的大手将自己的小手握在手里,就像这世上的一切风雨都有他来遮挡。
萧阑抬头,那人冠冕垂珠,上衣玄黑,下裳纁红,袖袍宽大,腰带上蟠龙玉佩的璎珞随着脚步一晃一晃,奢美雍容,那人一手牵着小娃儿,一手按在腰间的宝剑上,龙章凤姿,顾盼自有一股震摄人的威严。
这个人我认识。萧阑心想,可却看不清被遮在冕旒后面的容颜。
而自己附身着的这个小娃儿,是他又不像他,陌生且熟悉的微妙感觉让他半游离于这个身体之外,看着这一切。
他甚至还能感觉到自己一脸敢怒不敢言,显然是被训了,穿着冕服的帝王莞尔一笑,蹲下身,点点他的鼻子。
&ldo;还委屈呢?&rdo;声音带着浓重的陕西味儿,不像现今听到的京腔,于是萧阑马上反应过来,这是当时的官话了,可自己为什么听得懂,却来不及深究。
&ldo;阿爹欺负人!&rdo;小p孩要哭不哭,鼓着腮帮子,声音软得可爱。
&ldo;阿爹哪里欺负你了,阿爹是在教你当帝王的道理。&rdo;男人低低笑着,无视背后一行人愀然变色的神情。&ldo;你要知道,在这个皇宫里,兄弟姐妹,谁都不能相信,能相信的只有你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你自己。&rdo;
&ldo;那阿爹呢?&rdo;小娃儿抬起脸,包子似的白皙脸颊上黑乎乎的,沾了泥灰。
男人举起袖角帮他擦拭,动作轻柔呵护。&ldo;阿爹当然是可以依靠信任的,可如果阿爹死了呢?&rdo;
&ldo;阿爹不会死的!&rdo;小娃儿大声喊,一边扑进男人的怀抱,嘟囔着再次强调。&ldo;阿爹会活很久很久的!&rdo;
&ldo;好好……&rdo;男人只得哄道,抱起他往远处的殿宇走去。
这是干嘛呢,什么时候连梦都这么高端了,还能说陕西话,那赶明儿能不能来段吴侬软语的?萧阑一头雾水地被他牵着走,跟着男人推开殿门进去,却忽然被铺天盖地的热浪团团包裹住。
痛彻心肺的感觉传遍全身,旁边的男人与宫人在刹那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天地之间惟剩自己孑然一人,孤苦无依,仿若有无数刀剑加诸在身上,又似浑身被剥皮抽骨,恨不得立时魂飞魄散,永不转世为人。
&ldo;父而赐子死,尚安复请!&rdo;
声音从痛楚中穿透过来,穿过千百年岁月,汹涌灌入他的耳膜,萧阑蓦地坐起身,大汗淋漓。
这一回他记得清清楚楚了,再也不会忘记。
这句话……萧阑混沌的脑袋渐渐恢复正常,马上就从记忆库里面翻找出这句话的来源。
这是《史记》中所载,秦始皇那个倒霉儿子,扶苏说的。
连带着之前那些似是而非,恍恍惚惚的梦境,也一下子就清晰起来。
那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