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蜜想起仁慧药坊里那一排排金装的锦盒,以及名贵的丹丸,不由得摇摇头。仁慧药坊根本没做好产品的定位,更没深入调查过目标市场,完全不了解富华县与德庄府的差距。
不过,这些都不关她这个新伙计的事。刚刚那段对话,足以显示这段时间,领导们的心情有多不美丽。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能有多听话就多听话吧,受点委屈算什么,总比丢了饭碗强。
田蜜咽下喉间的不适,眨了眨泛光的眼睛,拨开袖子里的糖人,含进嘴里。
少顷,扳着脸嘀咕道:“骗子,明明还是苦的。”
她撅了撅嘴,却忽而失笑,提起劲儿来,迈着两条小短腿,任劳任怨地给杨贤打酒。
药坊中午是管饭的,伙食虽算不得太好,却比田蜜在家吃的好多了。田蜜拎着厨房打来的饭菜,先把杨贤那份提到他面前,才转身回自己的位置。
“喂。”杨贤用筷子敲了敲饭碗,清脆的响声引起田蜜的注意后,理所当然地道:“你人小吃那么干嘛?浪费粮食啊。快拿过来。”
田蜜愕然,久久无语。
跟人抢饭这种情况,她前生今世都没遇到过。但她想起自家稀拉的汤饭,便能想像这里的生活水平不高,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有的事。
其实,得隆还好,厨房还给分配,要搁工地码头,那就是一锅抬出来,先抢到的有得吃,后来的喝西北风去,为一个馒头争得头破血流的事儿屡见不鲜,实在不足为奇。
理智上虽理解得通,实际上田蜜还是有些难以接受。她想,一个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程度呢?前辈抢晚辈的饭,这真的像话吗?
田蜜垂了垂头,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几下,琉璃般的眸子沉淀下来。她静静地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在杨贤不耐烦的催促声中,安静地走回去。
田蜜把自己的饭食打开在他面前,看着他肆无忌惮地扒了她大半的饭菜到自己饭碗里,等他挥手赦免后,才抱起的自己的吃食,默默走回去。
从事至终,她没有抗议过一句,就像个木偶娃娃般,提一下,动一下,万般乖顺。
杨贤很满意。
于是,一整个下午,田蜜都在晕头转向的跑腿中。杨贤一个大男人,却总有办不完的琐事指使她,被外人看到了,便说在教导她,收到了不明真相的群众们无数夸奖,充分贯彻了‘无耻无止境’这条法则。
到下工时,田蜜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其实,也没做什么高难度的技术活,就是觉得浑身没劲儿。她来的时候,是斗志昂扬,到这会儿,已经只剩下满腹无奈了。
一出侧门,便见两个人在铺子门口说话,其中一个是刘管事,另一个体形偏胖,疑似张老板。
不一会儿,那个疑似张老板的人便匆匆走了,刘管事回头见田蜜出来,便笑着慰问道:“今天感觉如何啊?”
“还好。”田蜜微笑,尽量打起精神,让自己看起来干劲十足,她挺直身板问候道:“刘管事现在还不回家吗?”
“东家都没回家,我哪里敢啊?”刘管事努努嘴,指向刚才那人去的地方,眉宇间有几分忧愁,叹道:“东家这几天整日都在外面奔波,昨儿个请几个管事儿的吃饭,喝酒都喝吐了,今儿个还得硬着头皮上。为了这次的事情,他可真是豁出了。我延长这么点时间,还真不算个啥。小丫头快走吧,你留下来也帮不了什么忙。”
田蜜想了想,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道:“那我也不急,我再回去看看,毕竟刚来,很多事情都不熟悉,反正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也不远,晚点也没问题。”
并非是她急着表现自己,而是上工之时有杨贤全程监督,杨贤根本不会给她看核心资料。这样耗下去,她只怕一辈子都是个打杂的。她绝对没记错,下工的时候杨贤是第一个走的,不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把该了解的都了解清楚,岂不是太对不起他的‘栽培’了?
刘管事虽然也觉得这丫头表现得有点太过了,却也不好打击新人积极性,只好把钥匙交给她,并叮嘱她走前一定要关好门。
于是,田蜜便再度返回,把柜子打开,拿出里面厚厚的档案,坐在案几后,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专注的时候,时间总是走得轻盈无声,田蜜一头扑进工作里,没注意到渐渐暗下的天色,直到她把眼睛放在书页上才勉强看得清字时,暮色已然四起。
田蜜揉了揉酸涩的眼睛,起身整理好东西,把一切复原后,仔细检查好门窗,这才放心回去。
鸦黑色的天幕下,田蜜虚着眼睛,摇摇晃晃地向客栈走去,边走边打瞌睡,肩膀垂着,步子迈得软绵绵地,整个有气无力地游荡着。游魂般晃到客栈那条街,她才慢慢回神。
她原地站立,挺直脊梁,揉揉小脸,拉出个欢喜的表情,双脚蹦蹦跳跳好几下。感觉精神了,她才踩着轻快的步伐,高高兴兴地走回去。
“我回来了。”田蜜一把推开房门,便见乔宣远远地坐在窗户前,田川拿着书坐在床边,看会儿书,又停下来照看谭氏。
谭氏躺在床上,莲花般的脸颊一片嫣红,她纤弱的身子随着不住的咳嗽剧烈抖动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去。
“怎么,咳,这么晚?”谭氏见她回来,向她伸长手,同时挣扎着要起身。
田蜜见状,赶紧快步走过去抓住那只手,在床沿边坐下,回道:“第一天事儿多,耽搁了点时间,让娘亲担心了。”
谭氏拉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见一切都好后,总算松了口气,仔仔细细地问起了她这天的情况。
田蜜自然一个劲儿地说好,特地说了午饭很丰盛,比他们吃的都好,还笑着让他们别羡慕。
谭氏便放心地笑了,田川也安心地笑了,田蜜傻笑着一转头,见乔宣坐在那里,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他轻浅的笑容里,带着一份了然。
看得太明白,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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