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还是“请个贴身的”,转天就成了“伺候的不好你教教我”,呵,男人。“油腔滑调,”屈非厌戳穿他,“装的像个正人君子。”这是哄好了,屈非臣认命地点头,“是,奴才知错了。”屈非厌抓起几张纸往脸上揉,三两下下车去了,留给屈非臣一个冷漠的背影。算了,君子坦荡荡,才不是装出来的。屈非臣摇头,这些年明里暗里受了不少罪,哭出来也好。然而屈非臣着实没想到,这次屈非厌实在是哭的很下功夫。他把车厢里擦过眼泪的卫生纸处理干净,又把老爹的车锁好,前后不到两分钟的时间,等他从后门走进故人居,竟然没找着人。卫生间没人,厨房也不在,人呢?不会吧?屈非臣心说,不去洗脸,这是躲卧室里生闷气去了么!他看屈非厌的卧室门虚掩着,就轻敲了两下,没人应。屈非臣推门,“非厌?”屈非厌歪在床上,睡着了。“……”哭的真辛苦。轻手轻脚退出来,屈非臣去吧台看着,让老周歇会儿。坐在那儿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这些年他一直怕屈非厌有性格缺陷,从小到大,该他操心的、不该他操心的,他都一手包了。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屈非厌性格很好,就是没什么安全感,敏感的像个孩子。不过看他今天哭的这个委屈劲儿,到底心里还有多少阴影面积是阳光照不到的?要不是他这一通哭,屈非臣想,你还真以为是自己无微不至,其实是他一个人死撑着坚强。心里有点酸着疼。最后他坐不住了,直接给老周放了假,把前门锁了。拎着瓶二锅头坐在屈非厌床前喝。睡着的人怕冷,屈非厌原本大喇喇歪在那儿,这会儿无意识地往一块儿缩,看着愈发可怜。屈非臣叹口气,拿条毯子把人裹好,然后往下抱了一点儿。屈非厌浅眠,这么一挪动眼看着就要醒,半梦半醒之际还能知道来的是谁,“非臣……”“在呢,”屈非臣漫应一声,“睡。”晏若愚窝在宿舍里刷热搜。常望宇又回到休假的隐身状态,但热度不减。之前常望宇每天天大概能增加七万关注,这两天涨了近七十万,足见影响力。两天,热度正盛的时候。热搜还在前三,并且仍有上升的趋势。晏若愚点进去,随手划拉划拉,发现了一点细节。众所周知,现在为了不让数据分流,营销号虽然各有各的文案,但点开视频却都是一个地址。这样每一次播放都能计入数据。可是常望宇的热搜却不一样。前三个视频,无一例外,都夹带了私货。师父说常望宇“豪门世家,手段一箩筐”,能把常望宇说到急火攻心的程度,可见是将了军。既然师娘说了最近常望宇工作室是常家在打理,那就应该是常家现在管家的常望寅大少爷。常望宇,常望寅?再怎么着应该也是平辈吧,兄弟关系?堂弟么?可是常家的子孙,就算只继承了家产里的一点零头,应该也不至于过的像工薪阶层的孩子吧?……同父异母?私生子?晏若愚心里无端打了个寒颤。如果是这样的话,常望宇这几年的黑料……常望寅真的会为他的事尽心尽力吗?晏若愚不敢再想,急忙把注意力放在热搜上。这个常望寅显然深谙娱乐圈“抛砖引玉”“声东击西”以及“挂羊头卖狗肉”的连环用法。最上面的第一个营销号发的视频虽然是当时全球直播的版本,但却在开头处放了姜祈和晏若愚侧脸入镜,而最后也恰到好处的把晏若愚和常望宇的台上互动剪了一点进去。但是放进去的那一点镜头却偏偏不是晏若愚凑过去看项链的情景,而是常望宇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挑着眉问晏若愚“往哪儿看呢”的表情,并且消了音的。看起来真的很熟啊喂!晏若愚咬牙切齿,这个常望寅还真是,既炒作了又没让她背上“勾引男星”的骂名,到头来她还欠了人情!评论画风果然不出晏若愚所料,一波是“震惊常望宇怎么这么牛逼”派,另一波是“卧槽这女的谁”派。果然就有好心人指路了,请看常望宇的现场采访,这个很好看很亲密的女生是师妹的啦不要多想……然后退出评论在热搜词条里看,第二个营销号发的视频就是常望宇的现场自我介绍,以及“师妹穿着高跟鞋就免上台了”云云,评论里吃醋和大呼体贴的分庭抗礼,各占半壁江山。再往下划拉是汉宫姬官博,关于晏若愚的个人简介,隐晦地表明“编舞可以找这位小盆友”的广告意味……还没完,常望宇的粉丝行动迅速,从第四个视频开始就是饭制了,常望宇的出道经历、个人向电影、粉丝手绘……饭圈大大们产的粮突然就搭着东风散的到处都是,遍地生花热闹非凡。不过,按照娱乐圈爆炸性新闻的发酵规律,从明天开始,画风就未必好看了。常望宇签的那个小破公司,这会儿大概还只是想着借风点火,把常望宇的“恋情”落到实处;别的公司嘛……常望宇是不是没让师妹上台来着?常望宇比赛完是不是没和师父一路回汉宫姬来着?刚公开了师徒关系,正是该趁热打铁消除其他人疑虑的时候,怎么能不一起回汉宫姬呢对吧。平时从来不跟着常望宇瞎拍的狗仔们,也该露面了。晏若愚给常望宇发了个挑衅的表情过去。“小天王,你哥做事儿靠谱么?三小姐可还在孝期呢,桃色新闻不能随便传啊……他要是玩脱了,三小姐走投无路,大概也只能去某浪卖惨了……嘤嘤嘤,师兄不让上台肿么破……”常望宇懒洋洋地开了语音,“行啊,到时候我跟我哥说一声,大概还能借你几个营销号用用。咱俩什么关系啊,师兄师妹,一家人嘛……”“丧期?”圆子突然冒出来一句,“说起来,你是不是好多地方都不能去,活动也不能参加?”“按理是,”晏若愚皱眉,“不过老晏虽然喜欢传统文化,却又看不上封建礼教。遗言里说……”“若愚我儿……行到水穷处,只这一件事心下难安。我心力不足,这话能带到屈家,也就无憾——恨当年懦夫不敢问清前因后果,不堪为父,不求谅解!你若为难,就当作不曾见过;若可以理解,话到就好,认或不认,你们自去定夺……我的过失,两下里都是亏欠,你怎么处理都对,不必有心理负担。为父之愿,只希望你与那个孩子都能康健平安幸福快乐——这副身子不必留着,一把火了的干净,余下的一点灰,一半撒在山上随风走,一半抛入黄河水东流,把我没去过的地方都走个遍……白事上规矩多,我与你舅舅说过了,你不必当真,安心过你的日子,我连尸骨都不留,还跟那些破规矩能有什么牵扯……”话是这么说,但守孝本身也不是为了那些礼教。父母新逝,哪有心思梳妆打扮吃喝玩乐。晏桓吊着一口气撑到晏若愚高考完,成绩还没下来,便撒手人寰。三个月的长假,没有学业压力,没有作业负担,别人都是与朋友谈天说地享受生活,只有晏若愚,与众不同到近乎心碎。六月的阳光明艳如斯,可是晏若愚目光所及之处,无不是惨淡的黑白色。她也不哭,也没跪,就静静在灵堂坐着。来了吊唁的人,她跟在舅舅身后规规矩矩地问候,然后感谢。问候过了,继续在灵堂里找个地方窝着,对着老晏的遗体发呆。其实,整个大脑都是空的,她也并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只记得她在灵堂里便打定主意,遗体火化以后,骨灰先留着。总得把他放不下的那件事办了,到时候无论是她晏若愚一个人还是多了个哥哥,都算是了了老晏一桩心事,要山要水要风要干净,且随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