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郁神色微变,摇了摇头。
彭柯却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心出汗,索性一股脑地全问了出来,“你在这里。。。就不怕吗,你不怕死人?”
他问完才觉得自己冒犯,因为齐郁皱起了眉头。是他逾越了,头脑发昏问出了这些一定有不少人问过、令人难堪的傻话。
彭柯茫然地站起来,却不敢走近齐郁身边,“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怕,你为什么不怕呢?我听说。。。你爸爸妈妈一直都不在你身边——”
“不是的。”
齐郁打断他,第一次急于同他人反驳这件早已被每个人默认的事,“他们会跟我写信。。。他们只是在城里赚钱。我和你不一样。”
你妈妈死了,就不会回来了。
彭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好像从齐郁嘴里听到了这样的回答。他由愧疚试探变得顿悟落寞,像是失了魂魄,嘴角抽动,哪里还有欢欢喜喜跑进齐郁房间难掩兴奋的样子。
除了年前听说齐跃民在外面摔了跤,齐郁的心脏很久都没有这样跳过了。他被父母遗弃在农村放手不管的事,从小到大他听人说了无数遍,却偏要更正从彭柯嘴里说出的这句。
像是和他相处久了,也开始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我先回去了!”
他起身拉住彭柯的手,对方却突然挣开他,抓起桌上的书包就夺门而出。齐郁只攥到彭柯细软的手指,带着汗,冰凉凉,从他手心抽了出去。
这是彭柯第一次从楼上跑下去,齐郁没想到以后还会有更多次。
常年不与同龄人正常交往,齐郁的社交能力几乎为零,更别提是这种无法定义是否该道歉的事。
经验使然,不知道怎么说的时候齐郁就不去说,沉默总能解决他面对的大多数问题。他想告诉彭柯,寻找同类排遣忧伤无法解决问题,又隐隐害怕对方真的就这样放弃靠近自己。他不知道该站在谁的角度衡量对错。
齐郁在早读开始前看到彭柯从窗边经过,边走边双手插兜看着走廊外,然后被人高声叫住,双眼聚焦寻找着来人,发顶翘着的碎发冒着傻气。他的脸生得小,巴掌大,五官也稚嫩,和跟他玩在一起的男生相去甚远。
邹志,二壮,许一晨,他们从初中起就长开了,在街上混,明里暗里找过齐郁的茬。因为齐郁一惯选择忍气吞声,激化不了矛盾,事情也从来闹不大。
他不明白彭柯为什么跟这些男生混在一起。
男生坐在他凳子上吃点心的模样还留在齐郁脑海中,边吃还边兴致勃勃说着话,舌头草草舔过下唇就咀嚼吞咽,却没有呛到一口。彭柯看他的眼神,说话的样子,分明和他们所有人、一直以来都截然不同。
他的那方天地,短暂又少有地热闹了一次,就像是贫瘠冷硬的土地挂过了春风,落下了春露,种下了种子。即便这颗种子很快就被人刨了出来,一阵风带走,留下赤裸裸的土坑。
课间,邹志勾着身边男生的肩膀,和几个男生站在教室后的窗边聊天,彭柯就坐在一边。齐郁是数学课代表,要分发早上交上来的作业,他刚走到倒数第三排,就清晰听到邹志带笑的声音。
“是吗,真他妈晦气。。。”
齐郁没想到,放学后彭柯还是跟了上来。
像昨天一样,他刚走出教室就跟着拉开椅子,下楼梯时暴露得显而易见,丝毫没有跟踪别人的经验。
这是彭柯身体力行教给他的道理。在任何一段彼此在乎的关系里,问题的解决不是一方说服另一方,争出个胜负对错。虽然比谁都爱面子,但在所有争吵矛盾里,彭柯什么都不争,满脑子都是快点和好如初。
彭柯心里不情不愿,还是不死心地跟着齐郁走出校门,盯着对方冷白的脖颈不放。走出几步,才觉察这人正朝和昨天相反的方向走去。
“齐郁。。。”
他加快脚步,吃惊到大起胆子出声叫出对方的名字,也顾不上周围还有别人。
齐郁闻声回头,淡淡瞥他,“不是要请我吃饭?”
作者有话说:
今年再努力更点,最近在搞开题答辩的事ˊ_>ˋ
第7章
彭柯走在齐郁身旁,却没有和那些男生勾肩搭背的架势,和他保持着半人的距离。他们的影子尖儿碰在一起,都被对方会不动声色地躲开。
但齐郁更想他靠近一些。别的不说,两个人并排走还隔出这么大的空间,几乎占了半个人行道。恰巧这时,彭柯在路边嘈杂的叫卖声中迟疑问道,“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迎面拐来推着三轮的师傅,齐郁拉住只顾着埋头说话的彭柯往他身边带,好给对方让出路来。今天的天气不及昨天好,正午刚过,天就阴了大半,雾蒙蒙到现在。彭柯的手比他凉一些,手心也软软的,无意识地回握住他,连忙躲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