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栋房子见证了太多故事。他和陈坚第一次见面是在这里,然后&ldo;叮&rdo;的一声,疾驰的列车遇上了岔路口,匆忙中暂停,再下一刻,他答应在这里住下,于是列车微微调转方向,驶向了越来越不可预料的地方。
现在回想,还觉得不可思议。
杨州推开门,温暖而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壁炉里木柴燃烧的气味令人安心。他换下鞋,挂好大衣,去盥洗室里洗了把脸,出来后就发现自己多了个小尾巴。
他走,对方也走,他停,对方也停。这么折腾了一会,杨州转过身,无奈地望向四四方方的机器人,&ldo;d3,怎么了?&rdo;
虽然在过去的两天里d3没有给他找麻烦,杨州还是不放心,提防着小机器人又搞出什么新花样。在厨房里忙碌的安德鲁听见动静,也连忙探出头,密切地监视着他们。
&ldo;对不起。陈先生让我给你道歉。&rdo;
d3别别扭扭地说着话,那模样让杨州想象出一个扁着嘴的小孩,正忐忑不安地晃动身体。他心中一暖,温和地笑笑:&ldo;没关系,我都明白。&rdo;
&ldo;真的吗?&rdo;d3的身体发出炫目的红光,持续了两秒才消失,这是他表示快乐的一种方式。&ldo;为了体现我的诚意,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rdo;他放下豪言。
杨州忍俊不禁,逗他:&ldo;你是哆啦a梦还是阿拉丁神灯?&rdo;
&ldo;机会只有一次哦!我们这里没有基因实验,除此以外的愿望我都可以帮你实现!&rdo;d3找到了新的乐趣,一个劲地缠着杨州,要他提要求。
杨州没拆穿他,对于&ldo;来之不易&rdo;的机会,他有很多想问的,最后心念一动,出口的却是:&ldo;陈坚小时候什么样?&rdo;
&ldo;嗯?&rdo;d3还有点不乐意:&ldo;这个太简单了!&rdo;
很快,在杨州面前出现了一个透明的蓝色光屏,随后,一张老照片逐渐加载出来。
&ldo;这是陈先生七岁时的照片。&rdo;d3说。
杨州先看见一张肉乎乎的脸,那时陈坚婴儿肥还明显,轮廓圆润可爱,软糯得像个灌了水的气球。他穿着背带裤,双手放在身后,头发短短地竖着,下巴微抬,薄唇紧抿,眉宇间七分神气,三分不耐。最漂亮的还是他那双眼睛,乌黑剔透,浓密的睫毛半垂着,不情愿照相又忍不住得意的模样,全从眼神里流露出来。
杨州忍不住放缓了呼吸。他伸出右手,轻轻地点在全息投影上,摸了摸小陈坚的脸。
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微笑,可正下楼的陈坚看见了。青年身形挺拔,眼神温柔,在孩子的鼻尖刮了一下,刹那间仿佛时光倒流,记忆错乱,那天使般的触碰落在了他的脸上。陈坚一怔,眷恋地一扬手,只捞了个空。
他胸口饱胀,心脏毫无章法地蹦跳着。为了掩饰激烈的心跳声,不得不高声道:&ldo;d3,把那傻|逼玩意给我收了!&rdo;
&ldo;杨先生说挺可爱的呀。&rdo;d3嘟囔着。
照片消失了,杨州才发现陈坚撞见了这一幕,顿时手脚僵硬,不敢回头。谁知陈坚经过他身侧时,突然狠狠地戳了一下他的鼻子,&ldo;傻站着干嘛!&rdo;
杨州太紧张了,竟被戳得晃了晃。飘忽的视线中,陈坚的背影扭曲变形,格外滑稽,杨州却鼻子发酸,眼眶湿润。
半血缘的兄弟也好,恋人未满的暧昧对象也好,他始终是他。
第四十二章演讲
联合政府的官方声明发布后,七号基地的游行并没有中断。整座城市好像一只发酵中的白面馒头,情绪被烘烤着,一点点膨胀。
unpo的局长办公室里,头发花白的沃克先生忧虑地抽着雪茄,他年纪大了,一举一动都迟缓沉重,但站着面前的两个人却不敢怠慢,毕恭毕敬地欠着身子。
&ldo;这个贝尔纳,&rdo;沃克先生陷在宽大的转椅里,浑浊的眼睛眯了眯,&ldo;还不疏散居民,真想搞独立?&rdo;
办公室里静得可怕,杰弗里和托马斯对视一眼,谁也不敢回答。
&ldo;独立是不可能的,&rdo;沃克先生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两位副局长,语气忽然变得严厉,&ldo;我懒得管你们那些明争暗斗,但这件事,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阻止。&rdo;
太阳落山了,月亮升起来了,七号基地的街道却依然堵得水泄不通。随着时间流逝,情绪厚积薄发,居民们变得激动,控诉联合政府的声音越来越大,游行的队伍中开始有人扔东西、骂脏话,警察急着维持秩序,难免又发生一些冲撞,好在没有大的伤亡。
哄哄闹闹地过了一晚上,第二天日出之时,有部分居民打着哈欠散去,但大多数仍坚守原地,抖擞精神开始新一轮&ldo;战斗&rdo;。
十点左右,阳光渐渐刺眼起来,正在政府门口大声谩骂的居民,忽然发现头顶写着&ldo;eality≈freedo&rdo;的全息投影被一块更大的光屏挡住了,接着,一个熟悉的长着络腮胡的男人形象出现在空中。
七号基地的总督贝尔纳,沉默了二十六个小时之后,终于面向全体居民发表了公众讲话。
贝尔纳是个优秀的演说家,手中讲稿经过精心措辞,慷慨激昂,极具煽动性。他细数《隔离法案》之恶,抗议天生犯罪人多年来遭受的不公待遇,讲到动情处,甚至数度哽咽,引得整个基地哀声遍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