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夫也不会杀死鱼。渔夫的心理奇妙地传给了鱼。这个战场,截然不同于信玄对家康的三方原之战和武田胜赖对信长的长筱之战,其明快的气氛自然来自扮演主角的秀吉,因为他是个跳到战场正中,把屁股撅向敌人阵地的大将。这儿没有笼罩在三方原和长筱战场上那种让人毛发倒竖的阴气。
家康至少必须取得局部战场的胜利,而且他有获得胜利的信心。要想取胜,必须把秀吉引出寨外。家康也准备模仿秀吉,投一书信,遂命令(木神)原康政。
&ldo;你去想办法!&rdo;
康政思索片刻,忽然心生一计,当即唤过随军的净土宗僧人,令其作一檄文讨伐秀吉。
功夫不大,僧人书就通篇汉文,文章虽显粗糙,但言辞激越,家康看罢,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ldo;秀吉乃野人之子,出自草野,不过马前走卒,因得信长公异宠,一日三升,及至得拜将帅,饕餮大邦,举世皆知,信长公对他恩比天高,情比海深。
而信长公刚卒,秀吉即忘大恩,谋不轨,欺君主,欲霸天下。可叹可悲!日前杀信孝公,今又举不义之师加害信雄公,大逆不道,罄竹难书,世人无不切齿痛恨!…………而今,应速讨逆贼,以快天下人心!&rdo;
康政令人誊写多份,一一署上自己的名字,趁黑夜让强弓手悄悄摸到敌营附近一齐射进秀吉营寨。
有几枝飞进中军大寨。侍从捡起,送到秀吉手上。秀吉读不懂罗列的汉字,令长史读解,长史的声音越来越低犹如虫唱。最后吐字含糊,连秀吉也不得不竖起耳朵才能勉强听到。
众将面面相觑,害怕秀吉盛怒,当时的人极不善于控制感情,秀吉终于爆发了。只见他满脸通红,象要喷出血来&ldo;哇&rdo;的一声怪叫,顺手抽出腰刀,向空中劈去,宛如(木神)原康政犹在眼前,然后发疯一般狂舞起来,吓得左右四散奔逃,唯恐撞上刀锋。不多时,秀吉好像把胸中的激愤发泄在了空中,一屁股蹲在榻榻米上,操起身边的小鼓,咚地敲了一下,顺势一丢,然后仰面大笑:
&ldo;三河人总是如此!&rdo;
突然间,秀吉的面部换成了一张哭丧相,说:&ldo;三河人古板,不懂得诙谐和幽默,是日本头号得乡下佬!&rdo;
尾张和三河毗邻,只隔一条界河,但尾张属于近畿上邦,三河则为东海之始。语言不同,民风迥异。
翌日,秀吉一如既往,彷佛忘记了这件事。但是心理上却产生了不同寻常的波动。秀吉在过去的生涯中,不论在任何时期,都是那样信心百倍,然而在小牧山阵地上,他越是假装镇静,越是难以掩饰不安的心情。
彷徨中,旧织田家中的同僚,老将池田胜入进帐,向秀吉请战
&ldo;趁两军对峙,末将愿领一支人马偷袭家康老巢!&rdo;
胜入欲引一军偷偷脱离本阵,沿山路秘密行进,出其不意地攻进三河,使尾张前线的家康首尾不能相顾,从而一举歼灭德川军。
&ldo;下策!&rdo;
秀吉心想,家康身经百战,熟谙兵书战策,三河岂有不备之理?若有防备,兵少则无济于事,兵多则容易暴露,中途被敌人歼灭。胜入之计,绝非良策。可是秀吉不好断然驳回,只得和颜悦色地暗示对方改变主意,
&ldo;谢老将军苦心,但秀吉以为不妥。&rdo;
&ldo;昔日的信长,帐前诸将都是自己的家将。他可以辟头盖脸地申斥家将一通,而秀吉却不能,因为众人根本没把自己当作秀吉的家将。认为眼下的大军使多将联合的盟军,秀吉不过是盟军首领。特别是信长乳母的孩子池田胜入,在旧织田家是秀吉的先辈,他深怕惹脑胜入。
临出兵前,秀吉以&ldo;得胜之日,即把美浓尾张两国送给足下&rdo;的优厚条件,才把美浓的大桓城主池田胜入拉到前线来。池田胜入不仅是织田家的老臣,而且亲属多,美浓的金山城主武森太守森长可--森兰丸
之兄--是其乘龙快婿。池田一门颇有势力。
诸多原因使秀吉的语气失去了力量,态度暧昧起来。另一方面,胜入求胜心切,秀吉还未到达尾张前线时,他便在羽墨和德川军演了一幕前哨战,结果打败而归,胜入有兵败之辱,又添激愤焦躁,倘若不建功雪耻,秀吉口头上答应的封赏就很可能告吹。
胜入献计乃四月四日,回归本寨后,他仍不甘心,翌日清晨,再次来到帅帐前,死死缠住秀吉不放。
&ldo;请答应末将。如果不允,断不离去!&rdo;
说完,胜入往草地上一蹲,真的不动了。在胜入执着的要求下,秀吉不得不铤而走险,致使留下终生遗恨,他把胜入叫到面前说:
&ldo;既然如此…………&rdo;
尽管心中不快,秀吉还是打起了精神,答应了胜入的恳求,使他高兴,秀吉再三嘱咐,一定要谨慎行事。此外,胜入有兵力六千,森长可三千,堀秀政三千,仅池田一门的兵力,秀吉深感不足,又令侄子秀次引兵八千一同前往。作为奇袭部队,秀吉迅速组成了一支两万人的超大型兵团。他企图依靠加强兵力,去抵消战略上的缺憾。
&ldo;不过,胜入此行…………&rdo;
虽然组成了这支庞大的奇袭部队,秀吉仍然未能拂去心中的不安。他心里非常清楚,要想从眼下的不安中解脱出来只有彻底停止这次行动,而不是一味增强兵力。可是,秀吉手中没有在政治上能够绝对阻止池田行动的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