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尾是一片住宅区,一座座排房小屋和半独立式别墅一字排开。亨利&iddot;克洛斯排房坐落在最北端,前面正对着一个体育场。它的四栋屋子比周围的大部分排房要大一点,门前都设有带围墙的花园。赫斯特离开后,8号屋子门前的花园便笼罩在一层惨遭遗弃的落寞中,隔壁的一对夫妇也开始看它不顺眼了。他插入钥匙,扭开门闩,走进门厅。迎接他的是安全警报尖锐的鸣叫声。他在键盘上输入解锁码‐‐艾米丽生日的八位数字‐‐然后登上楼梯,走到顶层。女孩在黑暗中等待着她。他扭开台灯。
她坐在一张木椅子上,肩上披着一条镶有珠宝的丝巾。珍珠耳环在脖颈两侧摇摆,一条金项链贴在胸前雪白的肌肤上。利德尔走上前去,温柔地抚摸她的面颊。岁月在她的脸上刻下了裂纹与褶皱,如雪般洁白的肌肤也变得花黄。这没关系,利德尔能够治愈她。他在一个玻璃烧杯里制好了药剂‐‐两毫升丙酮,一毫升丙二醇甲醚,加上十毫升松香水‐‐然后,拿起一支棉签,在里面蘸了蘸。他滚动着棉签,轻拭她的乳房曲线。这个过程中,他一直注视着女孩的双眼。女孩回望他,眼神魅惑,嘴角挂着调皮的微笑。
利德尔把棉签扔在地上,又重新取了一支。就在那时,他听见楼下似乎有门锁碰撞的响动。他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处,听了一会儿动静,随后侧过脸来,朝天花板上喊道:&ldo;赫斯特?是你吗?&rdo;没有人回答。他把新的棉签在清澈的药剂里蘸了蘸,再次小心翼翼地在女孩胸前的肌肤上轻拭起来。几秒钟后,又有响声传来。位置比刚才的更近,也更清晰。利德尔随即意识到,有人进来了。
他飞快地在凳子上转过身来,瞥见楼梯口有一个身影。那人往前走近两步,镇定自若地进入利德尔的工作室。斜纹粗棉布和法兰绒料子的衣服,扎成粗短马尾辫的黑发,深色眼睛‐‐百猴餐厅的那个男人。很明显,他既不是诗人,也不是雄辩家。他手里拿着一把枪,枪口直指利德尔的心脏。利德尔伸手抓向烧杯。他很可靠。但正因为这份可靠,他最后才死了。
[1]卡拉瓦乔(ichelanlorisidacaravaggio,1571-1610),意大利现实主义画家。‐‐译注(本书中注释如无特别说明。均为译注)
[2]毕加索(pablopicas,1881-1973),西班牙画家,西方现代派绘画主要代表人物。
[3]马蒂斯(henriatisse,1869-1954),法国画家,野兽派创始人、主要代表人物。
[4]梵高(vcentwillevangogh,1853-1890),荷兰画家,后印象主义的先驱。
[5]莫迪里阿尼(adeoodigliani,1884-1920),意大利画家。
[6]&ldo;格蕾丝&rdo;为&ldo;grace&rdo;的音译,通常作为人名,意译时则有&ldo;优雅、优美&rdo;之意。
2
英国,伦敦,圣詹姆斯区
第一个让人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征兆出现在第二天下午。四岁零七个月大的艾米丽&iddot;利德尔从圣约翰教区幼儿园走出来后,发现没有人来接她回家。不久之后,尸体被发现了。黄昏时分,利德尔的死被官方定性为一桩谋杀案。bbc萨默赛特分社最初所发的简报中只提到了受害人的姓名,没有提及他的职业和任何可能的杀人动机。广播电台第四频道选择忽略这个事件,其他的所谓品质型国家级报刊也没有对其进行报道。只有《每日邮报》提到了这桩谋杀案,但也仅是一条小新闻,淹没在一连串来自全国各地的各种污秽不堪的新闻当中。
因此,克里斯托弗&iddot;利德尔的死讯差一点儿就从伦敦艺术界人士的眼皮底下溜走了,因为艺术界的那些高贵人士很少碰《每日邮报》。但是,矮胖子奥利弗&iddot;丁布尔比不同。他是个好色的艺术商,来自柏利街,虽然穿着一身剪裁得当的西服,但始终掩盖不住他的工人阶级出身,他并不为此感到羞怯。早上喝咖啡的时候,丁布尔比读到了格拉斯顿伯里的谋杀案。晚上,他便在格林餐厅的酒吧间大声向所有愿意听他讲话的人散播这条消息。格林餐厅是位于杜克街的一个聚饮场所,画商们在此集聚,或庆祝胜利,或自舔伤口。
被丁布尔比堵住的人当中,就有朱利安&iddot;伊舍伍德‐‐位于伦敦圣詹姆斯区梅森院子7-8号的伊舍伍德美术馆的馆长,这家美术馆濒临破产,但永不乏味。他的朋友称呼他&ldo;朱利&rdo;,一起喝酒的人称呼他&ldo;有趣的朱利&rdo;。他是个矛盾综合体,既精明又大意,既世故又天真,像特工般神秘,却又绝对值得托付。然而,他最鲜明的特征是风趣。在伦敦艺术圈的内行们看来,伊舍伍德美术馆是一家相当不错的美术馆。它拥有过辉煌,也经历过低迷。这种持续不稳定的局面源于伊舍伍德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简单的经营信条:&ldo;油画第一,生意第二&rdo;,或者简单地说成&ldo;先画后钱&rdo;。这一错误的信条时不时地把伊舍伍德拽向毁灭的边缘。实际上,就在几年前他还遇到过严重的财务危机。那时,丁布尔比不顾情面地想买断伊舍伍德。对于这件事,同许多其他事情一样,他俩更愿意假装没有发生过。
然而,即便是丁布尔比也没有料到,伊舍伍德在听到格拉斯顿伯里谋杀案后脸上立马浮现出了惊愕的表情。但他很快镇定下来,嘀咕了几句要去探望生病的姑姑之类的蠢话后,一口喝下他的金汤力酒,夺门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