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到后院,就见马朝梁脸色阴沉地站在那里,王虺只得站住。见他浑身泥浆,马朝梁问道:“又去坟上了?”
王虺僵硬地点点头。马朝梁走上来,压低声音道:“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去坟墓了,只要这件事一完,我们就一起去重庆过荣华富贵的新生活,到时候你再娶一个如花似玉的重庆姑娘,生儿育女过日子,也算对得起你们家列祖列宗了。忘了他们吧。”
王虺道:“如何能忘,一家八口都被洪水冲走,我妹妹连尸身都未找全,你叫我如何能忘啊!”
马朝梁目露凶光,冷冷地道:“我不管你能不能忘,如果这次的事再搞砸了,你就是那城东河边第九个坟头!”
王虺一颤,再不敢看马朝梁的脸,从他身旁踅了过去,回到屋里。
王虺在屋里一直呆到天黑,也不点灯,就在黑暗中坐着。忽响起敲门声,王虺一惊,原来是马朝梁来叫他,说是县党部书记长吴文敏请他到老院子赴宴。
王虺无奈,只得跟着马朝梁来到老院子,进入包间,吴文敏早在那等着了,见到二人,笑嘻嘻起身相迎。
酒过三巡,吴文敏道:“萧劲锋萧长官现已升为中统局少将处长,前天刚从武汉执行完任务回到重庆。我把朝梁跟我讲的情况报告了重庆方面,萧长官非常重视,立即就安排人手调查,一小时前回电明示,在栾江暗中保护和帮助方云奇的是军统西阳站的人,指示我们这次一定要周密布署,千万不要再失手了,但更关键的是必须不露痕迹,不能让军统的人察觉到是我们中统干的。”
偷偷趴在屋顶上的穆青云闻听此言,心中一惊:原来是中统那帮杂种,但中统跟我们团长有什么天大的仇恨,如此千方百计想要他的命?
马朝梁道:“舅舅,这个好办,到时我们就往群英会身上推,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中统的。只是方云奇身边的穆、欧二人功夫不俗,而又机警过人,让我们难以得手,但最可恶的是军统的人总在暗中监视我们,关键时刻给方云奇通风报信,要不在他来的当天晚上就将他炸上天了。”
吴文敏道:“这的确有点棘手,萧长官也很理解我们的苦衷,但严令我们不到迫不得已,不能公开与军统为敌,毕竟中统与军统都是蒋委员长的左膀右臂,若公开互掐,蒋委员长只能各打五十大板,谁也讨不了好。可这样一来,就给我们的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必须计划周密,准备充分,才有成功的可能。”
吴、马二人讨论甚烈,王虺呆坐一旁,似乎无话可说。吴文敏皱眉道:“朝梁啊,你找的这个人怎么呆头呆脑的,我看实在不行就另换一人,或干脆你就直接当县长算了,免得明面上遇事总得弯来绕去的,麻烦不说,还怕误事。”
马朝梁用肘碰了一下王虺,不满地道:“你发什么呆,吴书记长说你呢。”
王虺目无表情地道:“你们的话我都听着呢,只是我也没什么好办法,插不上嘴。”
吴文敏直摇头,马朝梁恨道:“真是狗肉上不了席,我看你只能一辈子做个小学教员,窝囊着过完一生。”
王虺鼓起勇气道:“再过得窝囊也比孑然一身好,再说我这个傀儡县长不比小学教员更窝囊么,不论怎么说,我那个小学教员身份还是真实的,不象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
此言一出,马朝梁大感意外,盯着王虺看了好一阵。王虺不再回避他的眼光,也生生地盯着他。
马朝梁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道:“王虺呀,我真没想到,你好象一夜之间增加了勇气,难道想反水吗?你是不是觉得方云奇这个钦差大人会给你做主啊,我实话告诉你,别看他人模狗样的,其实狗屁不是,你也不用你那猪脑子好好想一想,萧长官要他死的人,谁能逃得脱呀!你是不是活得有些不耐烦了,想去追随你那些死鬼家人?”
马朝梁逼视着王虺,脸上泛着青青的寒光,王虺眼中的光终于无可奈何地熄灭了,耷拉下脑袋不再说话。
吴文敏道:“我看这也不是长久办法,这王虺好象总是心有不甘,说不定哪天他真的要反水,不如现在做了他,就说他企图谋害钦差,让他背了这黑锅,不是也正好撇清我们自己么?”
王虺体如筛糠,不敢正视马、吴二人。
马朝梁冷笑道:“舅舅放心,我谅他不敢,我既能让他一家人都被洪水冲走,就能随时随地要他的狗命!王虺,你说是不是?”
王虺脸如白纸,连连点头道:“不——不敢反水!”
吴文敏道:“那可得把他看紧了,这段时间不要让他离开你半步。”又道,“我听说栾江城里突起谣言,说是上面来了钦差大人,专门平反冤狱,喊有冤的伸冤,有仇的报仇,一个月后齐去县府告状,这是怎么回事呢?”
马朝梁道:“昨晚我在房顶上看见冉会长曾进入方云奇房间,他们聊了很久,但不知说了些什么,恐怕是这个老东西捣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