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宁上辈子在辰王府曲意忍让了那么多年,她应付肖程还是绰绰有余,她心一横,柔声道:“爹爹,我害怕,您说肖家人会善待咱们么?”虽说童言无忌,但这话也让肖程脸色一僵。说实话,他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毕竟他早就娶妻在先,而且周氏还是肖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就算王氏也与他拜过天地,可她到底是排在后头的,肖程此刻便想着为王氏谋一个平妻的位子。说实在的,王氏相貌娇美,性子柔和,肖程当真喜欢的不得了,即便二人成婚已有十载,温情依旧未减。肖程见女儿长的可人,就像雪做的福娃娃,他心一软,假意笑道:“宁姐儿休惧,一切有爹爹呢。”话虽这么说,肖宁绝对不会把希望放在这个父亲身上。只是,她再也不想当软柿子,该谋划的都得去争取!嫡女们会谄媚邀宠,她也会!这时,船舱外响起了兵刃打斗之声,一时间舱内人心惶惶。王氏依赖肖程,丰腴的身子往他身侧靠了一靠,肖程很吃这一套,旋即就将王氏揽在怀里。肖宁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明明父亲心里是有母亲的,可这男人的心太过漂泊不定,此前还是他的心仪人,后面可能就成为厌弃的旧人了。下人隔着一层布帘子在外面通报道:“老爷,夫人,官府在缉拿要犯,估计波及不到咱们这条船上。”肖程怕事,闻言后才松了一口气,“好,我知道了。”可运气不济的时候,喝口水也能塞牙,打斗之势不仅波及到了肖宁所在的船上,就连这次负责缉拿罪犯的定北侯四公子也上了船。湖风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布帘子被掀开,隔着数丈的距离,肖宁看见了一极为眼熟的少年。这少年身着月白锦袍,墨发用了一根上乘的羊脂玉簪子固定,他身形挺拔如松,单手持剑立在船沿,双眸清冷地看着不远处的打斗,不多时风轻云淡的道了一句:“砍了他的手脚,留下活口。”肖宁上辈子做了数年的鬼魂,她徘徊在皇宫,一直跟在赵慎身侧,即便如今的他还是一个玉面少年,她也一眼就认出来了。此人办事一向滴水不漏,杀人不动声色,那眼底像是润着一湾水墨清光,孤冷的不像凡尘的人。“宁姐儿,快回来!”身后是母亲的急唤声。肖宁也不知怎的就走出了船舱,现在还没有到夺嫡的时候,但是她知道为何定北侯的四公子最后会问鼎,她大约也知道他究竟是怎样骇人的身份,要是她一开始就助他成事,这辈子会不会稍微顺遂?赵慎侧目看了一眼扶在舱柱上的小姑娘,她面色发白,一看就是大病初愈,身子骨如柳如烟,好像风一吹就能把她给吹散了,但眼神却格外的坚毅。他似乎明白这种眼神是什么意思。“四公子,贼人已尽数被擒!”定北侯府的护卫上前道了一句。赵慎的视线轻飘飘的从肖宁身上移开,在转身之际,他突然勾唇一笑。护卫诧异的以为自己看花眼了。四公子一向少言寡语,惜字如金,他何曾这般笑过?实情揭穿定北侯府的人一撤离,王氏当即跑出船舱,一下就将肖宁搂在了怀里,关切之心难掩。而肖程迟了一步才跟了出来,看着押解罪犯离开的赵慎的背影,他感叹了一句:“方才听人说那位是定北侯的四公子?我当年离京时还见过他一次,没想到都这般大了!”他眼中似有一抹向往一闪而过。是了,如若他当年没有失忆,或者没有离开京城,或许他不会是如今一事无成,靠着岳父家中的生意过活。有时候,越是无能的人反而越在意莫须有的自尊。肖宁窝在王氏怀里冷笑:哼,你没想到的事还多着呢。肖宁原先并不姓肖,只是肖程恢复记忆之后,加之又急需带着妻儿入京认祖归宗,就让肖宁改了姓。肖程虽曾经入赘了王家,但通州王家与京城肖家实力悬殊,肖家来接人时,王家有心留人,却无力抗衡。加之王氏对肖程死心塌地,王家便就作罢了,可她又怎会知道自己一心爱慕的夫君不久之后会给她致命一击?!肖宁不知道该如何跟王氏说出口,或许让她自己体验一下才能对这个男人彻底死心。心不动,就不会痛,她日后便不会沦落到魂归离恨天的地步。在入京的前一天晚上,肖宁搂着王氏的脖子睡下了,王氏身上总有一股好闻的香味,她身上很软,身段也是一绝,肖宁这几天一直赖在王氏身边不肯离开,肖程就算想接近也不行。对有些人而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肖宁痛恨父亲,但通州王家势弱,她们孤儿寡母几人还不是与肖程彻底撕破脸的时候。肖宁在等一个适合的契机。以她对父亲的了解,他就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主儿,当真要失去母亲了,他才会知道珍惜身边人。次日,肖宁看着王氏满心欢喜的在铜镜前梳妆,她内心酸楚不已,但这一条路才刚刚开始,肖宁知道将来的日子不容易,能重活一世已经是老天眷顾了。肖宁亲手给王氏挑了一件大红色绣黄色芙蓉花的褙子,王氏生的肤白美艳,明丽的颜色很适合她。而且她觉得母亲就应该穿大红色!“母亲,您就听女儿这一次吧,这颜色配着您正合适,您今日头一次登门肖府,就该风风光光的。”而不是莫名奇怪的成为一介弃妇。肖程神色不安在外面候着,待妻女齐齐撩了帘子出来时,肖程的眼底闪过一丝久违的惊艳,他初见王氏时,她正当二八芳龄,当真是芙蓉花雕的容色,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早些年在王家时候的情形。肖程深吸了一口气,想要保住王氏平妻地位的念头愈发强烈。其实,只要他坚持一下,王氏根本不可能轮到当妾的地步。王氏与肖程成婚十一载了,今日却像个初见公婆的小妇人,微微低头垂眸间,一派小月清风般的娇羞,既不矫揉,也不造作,恰到好处的温婉宜人。肖程心头微动,许是心虚作祟,他又将视线落在了王氏身侧的肖宁身上。肖宁的相貌随了二人的优处,小小年纪已经出落的翩若惊鸿,眉眼如远山青黛,一双水眸莹润剔透,看着人的时候像是会说话。肖程再看芳娘怀里的良哥儿,也是可爱聪颖。得妻儿如此,肖程曾经以为他此生无憾了,直至他想起了自己是谁,直至他又开始奢念不切实际的抱负,他才发现或许他想要得远不止这些。“爹爹,您愣什么?您是不是也觉得母亲今儿甚是好看?想来祖母也会喜欢母亲的,对么?”小姑娘天真无邪的眨了眨眼。肖程喉结滚动了几下,清咳之后掩饰了他此刻的不安和尴尬。此时,肖府大门外已经聚集了一众人。虽然王氏并不知道周氏的存在,但肖程写信回京时,已经在信上说清楚了他和王氏之间的来龙去脉。周氏就算心中有芥蒂也只能接受,肖老太太见她神色微暗,在一侧提醒了一句:“二爷走了这些年,阖府上下都以为他不在了,如今回来了也算是有福气的人,不管他带了谁回来,你终究是二房正室,这点道理你怎就想不通?”周氏闻言,忙低头认错:“母亲教训的是,儿媳晓得了。”虽然肖程不是肖老太太嫡出的儿子,但周氏是肖老太太娘家那边的内侄女,故此这些年肖家并没有苛待二房。周氏三十出头,相貌还算周正,但也是属于那种扔进人群辨认不出来那种。当初周氏与肖程的婚事是肖老太太一手撮合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谈不上多少真情实意。不过,女子出嫁从夫,肖程又是那样风光月霁的男子,周氏自是一心念着他。就在周氏以为自己要守一辈子寡的时候,肖程又回来了,这个消息对她而言无疑可以盖过肖程在外又娶妻生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