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主的婚事毫不意外地引起了广泛关注,各路人马纷纷表示关心,能问那日松的都去问那日松了,不能问他的,只好来问九公主,于是九公主认真准备了一套说辞,从中宫说到东宫,从宫里说到宫外。
杭子茂听完,自动将那些利益分析什么杂七杂八地删除掉,问了一句:“你情愿嫁给他?”
九公主道:“我仔细想了想,嫁给他也没什么不好的,横竖圣旨下来,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杭子茂叹了口气:“嫁给他还不如嫁给傅博彦。”
九公主抿着嘴微笑起来,摇了摇头:“不行,哥哥,我不能嫁给傅博彦,他是我看重珍惜的挚友,我不能用任何不单纯的目的,来玷污我们之间情谊。”
如果她真的履行婚约,嫁做傅家媳,那么傅氏将不可避免地被拉入朝堂的深渊,直接面对所有的心机和阴谋,即便是日后斗倒了曹德彰,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个游离于朝堂边缘的家族,用严苛家训和百万诗书培养出一个品行端庄的君子,应当被人当做无双的珍宝仔细对待,而不是仅仅作为筹码,压在她一个公主身后。
杭子茂疑惑道:“可是傅家不是已经出手帮你了吗?”
“这不一样,”九公主道:“有我在前面挡着,他便不会去与曹德彰直接交锋,背后相助与持刀上阵,到底是不一样的,而且曹德彰也不愿意与傅家彻底交恶,这样一来,就算日后我们事败,他也会有一个转圜的时机。”
杭子茂拉着脸:“你为他考虑的倒是周全。”
九公主笑意渐暖,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我既与君子相交,自然要行君子之事。”
杭子茂十分惋惜:“可怜他对你一往情深,却不能得偿所愿。”
九公主道:“就是因为不得不辜负他的感情,所以不能再做对不起他事。”
杭子茂瞧着她,认真道:“你以后,估计再也遇不到这样好的人了。”
九公主赞同地点头:“是。”
“后悔吗?”
“并不。”
杭子茂又叹了口气:“你这个固执的性格,跟我爹真是一模一样,真不知道是该夸你有气节,还是榆木脑袋实心面杖,横点竖点都点不通。”
“哪里实心了?”九公主嗔怪道:“该通融的地方,自然能绕路而行,可有些事情,做不得就是做不得,可以缺德,不能亏心呀。”
“行行行,你说的都有道理,不提这个了,”杭子茂摆摆手:“我问你,如果陛下真下旨赐婚了,你怎么办?”
九公主眯着眼睛笑起来,带着点狡黠的模样,就像一只小狐狸:“你远在千里之外的好兄弟,他能让我就这么嫁了?”
杭子茂恍然大悟:“原来如意算盘打在这呢,你就这么相信他,一定能拦下这桩婚事?”
九公主一耸肩,满不在乎道:“拦不下拉倒,我又不是一定要嫁他。那日松也挺好的,横竖有大央做后盾,不管他能不能即汗位,铁勒都不敢委屈我。更重要的是,后宫还有皇后娘娘坐镇呢,当年我学习女子的姿态礼仪时,足足被她在椒房殿关了半年还要多,这段日子可不是白关的。”
杭子茂前前后后想了想,发现九公主的计划果然是天衣无缝,不仅考虑了起因经过,就连多元化结果都考虑到了,不管最后是什么结果,都应对自如,不由得对她刮目相看:“可以呀九娘,我一直以为你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九公主小小叹了口气,语气里带了几分无奈:“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一直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
总好过这样步步为营的谋划,每走一步都要仔细思量,每见一人必须谨慎斟酌,就连做梦,都是理不清的利益纷争。
杭子茂说不出话来了,他忽然想起一句话来,还是郑之平看完一出戏本的有感而发。
女人被迫成长,都是因为男人的薄情或无能。
他沉默了一会,颇有几分无奈:“放心吧,那日松请旨求婚的消息被那个人知道,他会急的鸡飞狗跳的。”
九公主又笑了起来,心下蓦然生出几分对未来变故的期待,那个将她抵在宫墙之上,口吻笃定地说要娶她的人,如今会是什么反应。
郑之平表示也很期待,他手里捏着长安传来的信纸,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致勃勃:“放心,你说咋咱就咋,你要想抢亲,咱立刻就投鞭断流指长安,剁了那个铁勒的杂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