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可沅聪慧稳重,听这话知道祖母也和父亲说话,立时起身行礼欲退下,罗康景叫住了说:“与你娘说,今日晚膳都在宜兰阁罢,我得了条白鹤鱼,一家子一起吃锅子。”沅姐儿应了出来,走至隔窗门后停了脚步,摘花盆里兰花的枯叶。“淇姐儿虽跳脱些也是懂事的,今儿个怎么倒哭着出去了,有什么大事吗?”罗康景接了茶说。罗老太太挥手退了女使方说:“不知道哪里知道我那日说的话,来这里旁敲侧击,意思不愿温家,倒是想。。。。。”说到这里罗老太太停了下,看了罗康景,指了指北面哼了一声才说:“就是那家的。”罗康景心知所指倒笑了起来:“您老何必当真,他那般风姿,哪家姑娘见了不心动,不过是思慕少年的情思罢了,过几日自然好了。”顿了顿又说:“这甜水镇可没有攀得上他的。”说这话时罗康景倒认真了几分。罗老太太低头啜了口茶再看了罗康景说:“我自然是知道的,也这般与淇姐儿分说,偏她说。。。。,”罗老太太略做踌躇说:“说他既落在甜水镇自是回不去的,我们家怎地不行。”罗康景心知打主意的不止淇姐儿,老太太也动了心思的,心中暗叹面色却不变说:“不说淇姐儿,沅姐儿也是攀附不起的,他家的门喜乐元宵腊月二十八家里的年货色色备齐,李氏又去买了两刀七肥三瘦的肉,一对草鱼外加四色糕点提给颜二郎看,试探着说:“我打算找人送回沟子村去。”颜二郎看了随手减了两盒糕点,一刀肉,叫李氏找人送去,李氏也不多嘴出去找了跑腿的待诏吩咐将东西送往沟子村颜家。颜二郎这边封了这个月例银给潘大娘,又添了个红包再加两盒点心,告诉潘大娘过了十五再来上工,潘大娘千恩万谢辞工回家,一进了月牙井巷子把那两盒点心托在手里炫耀,逢人就说自己东家是读书人,知书达理,在罗老爷私学里教书的,如何好,如何大方,也有那羡慕的便托潘大娘询问还有没有事做。及至到了家,潘大娘的婆婆脸色也好看许多。大年三十这日难得有了个大晴天,沟子村颜家这日的鞭炮放得比往年都长些,左邻右舍便有搭话的说:“颜老爹,听说你家二郎出息了,那鱼肉礼盒都是专门请了待诏送来的,这跑腿费怕不是都够我们吃喝几天吧。颜顺德久阴的脸难得放晴,杜氏抓了把散碎果子散给欢闹的孩童,一家人这才围了桌子团圆。好容易等颜顺德酒饱饭足放碗箸柱哥儿闹着要吃二叔家来的点心,杜氏吩咐蒋氏与玉蕊收拾桌子,自己进屋收拾了几碟自家备好的过年果子排在桌上,又泡了壶香茶,柱哥儿见还是平常的果子又闹起来,蒋氏斥道:“那果子几百钱一盒你吃了也不怕硌牙。”杜氏横了蒋氏,“你当我舍不得拿出来,不过是想着家成与大丫头都大了,要用礼走动的地方多。”颜大郎作样拍了蒋氏一巴掌,蒋氏脸色讪讪不再接话,颜顺德问起颜家成与石楼村黄员外家大姑娘的事,杜氏说,请了媒人去,那边只说活话,问了媒人说还有一家是甜水镇上做经纪的,大约还盘算着。在沟子村这样的地方像颜家家成和玉蕊这样的年纪都有成亲的了,便没成亲也都说好了,等着看日子的,颜家这两个都没着落,村里也有说话的了,颜顺德为这是没少烦躁。蒋氏眉眼一动没忍住又堆起笑说:“爹,那黄员外家听说有亲戚在甜水镇,如今我们家也有了,说不得这事又有些指望了,若我们能和二郎家走动起来,这玉蕊的事也不用犯愁了,那甜水镇带样的小郎可是不少的,”蒋氏说话虽村理是在的,颜顺德觑眼看杜氏,杜氏心里一叹说:“等我找人给二郎家带给信,说我们十五去甜水镇看花灯。”杜氏一言便将这事定了下来。李氏接了信便在家里做起了准备又商量颜二郎,定好十五那日下午带了青秞去接,明日便是十五,闲来无事,静极思动,颜二郎带着几个孩子做起了花灯,正提笔画画,廊下铜铃摇动,笠哥儿放了手里的篾签子去开门,七岁的孩童已有了小少年的模样,开门见门前一少年笑了拱手说:“大哥哥安好,请问找谁?”颜二郎见家中客至便踱出堂屋站在廊下,那少年跟在幼学小童身后走进院来,这院子他每半年要来一次,此时院子中那几株瘦小的竹子养得甚好,又抽出了新芽,墙角的蔷薇在日光下绽放,石桌上的福娃抱鲤鱼最是有趣,从未停止傻笑的福娃,令这小小院落处处暖阳,让少年心生羡慕。少年拱手抬头,顿时惊诧,廊下站的是学里丙班的颜先生忙再施礼说:“学生温云洲见过颜先生。”颜二郎才知是学里的学生,李氏在屋里听到姓温的,出来说:“可是温家房东的大郎,房租早已备妥,进来稍待片刻。”少年收租遇见先生已是局促,待进得堂屋又见两个少女立在其中,大些的眉目婉约,小的额发齐眉双眼睛清澈如三月溪水,静霭生烟,温云洲只觉胸腔有物只往嗓子窜,顿时低头不敢再看。青秞打量眼前少年,云溅水暖温如玉,温云洲身穿一件云溅灰长襦,腰系绣缠枝团花纹同色腰带,神态温和,眉目清俊,不经意间总有些落寞,青秞想若自己爹爹年轻时,是不是也如同眼前少年一般,如此想来去看颜二郎。少女心事总难掩,颜二郎自是看得出青秞在想什么不由得好笑,对温云洲指了自家儿女说:“这是我大女儿在家行二,这是小女儿在家行三,这是幼子今年七岁,在家行三。”温云洲拱手施礼说:“二师妹妆安,三师妹妆安,小师弟早安。”李氏递过荷包又另有一个盒子说:“原该早去拜访令堂,又深恐打扰了,故而迟迟未成行,这茶叶略表心意,还请勿辞。”温云洲出了门将银子往小厮小六怀里一扔埋头疾行,小六紧紧跟上说:“大郎,这家租客也恁客气,怎地请你喝酒了。”温云洲没好气说:“喝什么酒,这里住的是学里颜先生一家。”小六搔头,这是有些尴尬,元宵节前收租本就不太好,又收先生家,不由得有些同情温云洲遂笑说:“哥儿,我若同大娘子说后日再来,大娘子恐要打我。”温云洲气哼哼:“打你也该说。”小六摸了摸自己大腿,纠结着是疼要紧还是哥儿尴尬要紧,温云洲好笑,主仆二人又往铺面收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