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是暮春,快到沈有望的生辰了,一家人千里相隔,母女俩满心担忧却无能为力,只好去京城里香火颇旺的法镜寺进香,祈求他在外能康健顺遂。在殿里挨个磕头进香之后,母女俩才刚出了庙门,便听有人在背后连声叫“沈姑娘”。
沈蔻诧然回头,就看到了孙婆婆。
她身上穿着簇新的锦衣,一张脸笑得跟开花了似的,上前拉住沈蔻的手便笑吟吟道:“天底下竟还有这样巧的事。老夫人昨儿还念叨呢,说许久没见姑娘,不知姑娘近来过得怎样,谁成想今日就碰着了。看来是佛祖有灵,要成全老夫人的心意!”
态度实在亲热,看得钟氏惊诧不已——
“这位是?怎么从前没见过?”
孙婆婆不待沈蔻回答,便含笑道:“想必这就是沈夫人吧?奴婢是戚府的婆子,今日咱们府上老夫人贺寿,奴婢特来进香,没想到会碰见沈姑娘,当真是缘分深厚。”
沈蔻听得几乎掉出鸡皮疙瘩。
郊外故意落水的事她从没跟钟氏提过,毕竟是她犯糊涂,说了只会让母亲担忧。
谁料今日会碰见这么一出。
旁边孙婆婆还在殷勤堆笑相邀,“难得今日碰见,又逢老夫人的好日子,府里略摆了几桌小宴,姑娘若无旁的事,不如过去坐坐?”她瞧钟氏打扮朴素,料想孤女寡母日子难熬,钟氏不像沈蔻年少天真,应会愿意攀高枝,便也盛情邀请。
沈蔻哪会让母亲卷入其中?
戚家打的什么算盘,她心里一清二楚,慈爱投缘是假,撺掇利用才是真。否则,前世也不至于在顾柔回京时骤然翻脸,丝毫不见素日的亲近姿态。
那是冷冰冰的算计,如利刃插在心上。
沈蔻心里哪还会有感激可言。
上回之所以去澄园,不过是觉得自身行事欠妥,明面上欠了戚家,不好立时撕破脸皮,说话时留了几分情面。如今戚家既枉顾她推拒的态度,纠缠不休,自是不能再含糊下去的。遂拦住钟氏,单独遂孙婆婆前往。
途中选了样贺礼,又买了个帷帽戴着,说好只从偏门进出,不在宾客前露脸。
孙婆婆知她有些前途可用,自是奉承着应了。
到得戚府,果然酒菜飘香,笑语喧哗。
沈蔻避过人群,到偏厅里等候。
没多久,戚老夫人就由贴身丫鬟搀扶着兴冲冲的来了。寿宴之上,她今日是受所有人瞩目的寿星,却并未做铺张装饰,只选了苍青镶领的春衣,花白的头发拿圆头金簪挽着,腕间一只戴了半辈子的玉镯。除此之外,最惹眼的是领口那枚祖母绿。
先太后亲手赏赐的。
沈蔻敬着她身份,奉上寿礼,先给她拜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