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没敢反驳。这四年来这种状况不胜枚举,通常她只要低着头随霞姊冷讽个够,霞姊骂开心了,就会放自己离开的,所以她“谦卑”的等着她冷嘲够了放她走,应该再一、两句就可以了。
“你在宅里的身份还是奴婢一个,别忘了分寸,休想真的飞上枝头做凤凰,如果有这念头,我劝你打消妄念,因为乌鸦就是乌鸦,不可能变凤凰的,你要早点认份,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我不会有不切实际的念头,也不会妄想破坏宅里丫头不得勾搭主子的规矩,请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她像是背诵了好多次一般,流畅的由嘴里溜出这些话。
“还有,别想爬上少爷的床——”
“以我的身份连帮少爷暖被的资格都没有,我不会痴心妄想的。”她张嘴,不用思考,又自动滚出话来。
会说得这么顺口,这都要怪少爷对她那么“好”,那些个假象害死她了,让她不仅在宅里交不到朋友,还成了霞姊的肉中刺。
霞姊只要逮到少爷又犯错,就会自告奋勇的要亲自执行家法,通常在霞姊厉行家法过后,她的屁股也会比旁人行刑时要肿上两倍。
有一次她竟然还在棍子里偷偷刻上凸痕,让每一棍打在屁股上都像针在刺,痛得自己哭爷爷叫奶奶,当夜她这肉垫彻底肿成了人肉包子,少爷得知后,气得说不出话,她还以为他会冲动的找霞姊算帐,紧张的紧拉住他的手,结果当晚少爷却只沉着脸望着她说:“你忍着点,这事我记住了。”
这让她当场愣住,就这样,他记住了,然后呢?到现在多年过去了,她屁股上的伤一次比一次凄惨,但他还是那句,“你忍着点,这事我记住了。”
天啊,他要记到什么时候,而她又要忍到天荒地老吗?
其实她根本不想他为她报仇,只想根本的解决这件事,那就是他大少爷戒色,不要再去ji院那风流窝,这样她就可以免再受皮肉之苦了!
总之,都是那个好色鬼害的!哪天干脆让他死在女人堆里当死鬼!
她一面听着霞姊说教,一面不住在内心里偷偷咒骂某人。
“……哼,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别忘了本份!”霞姊总算说得口渴,告了一段落,不客气的戳了她一下头。
数儿也乖乖领受。“我不会忘的。”
“真的不会忘吗?”一个冷傲的声音传了过来。
她全身瞬间紧绷。糟了,来了个比霞姊更难缠上百倍的人了。
“竞珊小姐好。”她赶忙福身行礼。
王竞珊鄙视地斜眼睨着人,瞧见她身上那件雪藏冬衣,手工精致夺目,织材细致典雅,一看就知是今冬绸庄里的上上品,而这等上品竟不是穿在她这正牌小姐的身上,而是穿在这身份低下的臭丫头身上,她一把火迅速烧起。
“好什么好,见到你我就一肚子晦气!”她全无小姐风范,直接啐声。
数儿清楚得很,又是这身衣服惹祸。“小姐,其实这衣裳是瑕疵品,外表瞧不出来,可内里破了个洞,不信您可以瞧瞧,就是因为这样,少爷才把这衣裳赏给我的。”她马上机灵的说,接着翻出内里的破洞给她看。
这些年来她为了自保,可是挖空心思的“自力救济”,每次当少爷“恶意”赏她新衣时,她都要费劲地忍痛在昂贵的衣服上动点手脚,防的就是今日这种状况,避免被嫉妒啊!
“果然破一个洞。”王竞珊瞧了,冷哼一声,数儿立即松了一口气,不过这口气可没松太久,因为王竞珊接着又咬牙切齿的大骂,“破的也只有这件吧?我听王掌柜的说,连祈招摇的带着你上铺子,大手笔的为你治装,挑的选的,可全是上等货,比我的还要高档,这事可假不了!”
此刻她心里还想着王掌柜警告她的话,这丫头黏连祈黏那么紧,如果就这么放纵,往后谁还把她当小姐看?
她本来没把这上不了枱面的丫头放在眼里,但被人当着面这么提点,总让高傲的她下不了台,也着实恼着。这贱丫头是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跟她相提并论?
数儿开始叫苦了,“啊!会随少爷到铺子里……那是因为……因为——”
“因为你不知分寸,竟敢要求主子买东西给你,这样你还敢说没忘记自己的身份?你这是在败坏奴才们的风纪!”王竞珊跺了脚。
“小姐——”
“别叫小姐了,你这死蹄子,还不给小姐跪下!”霞姊在一旁帮着叫骂,还一把捏着她的手臂,让她痛得龇牙咧嘴。
今天真是她的倒楣日,一连遇上宅里两名凶神恶煞,看来这会是在劫难逃了。
“啊——”下一刻她已经尖叫出声,因为另一只手臂上又多了枚红痕。哎呀,痛死人啦!星灿月皓,花街上越夜越美丽,越夜越醉人啊。
今晚“心醉院”的特别厢房内,两个常客又光临了,两位公子皆风采翩翩。
其中华服锦缎,容姿华贵,神态轻慢中隐透着慑人威仪的,就是杭州丝绸第一世家的继承人,宋连祈。
而另一位,发色带褐,天庭宽阔,隽朗如风,笑脸迎人的,则是垄断全杭州茶商的颜记茶庄少爷,颜敏申。
两人一样出生富贵人家,家大业大,身上皆有着贵族般的优雅与矜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