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怪异的拥抱维持了很久很久。
凌遥一直默默地站在原地,任由沈翊霄就这样把大半的体重都倚靠在自己的身上,她能感觉到他把头靠在自己的肩膀处,与他接触的地方都是一阵温热的感觉,时间久了便都成了麻木酸痛,她却控制着自己,一直维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她心里明白,以他的自尊骄傲,是不愿意在自己面前示弱的;自然的,也就更不愿意自己看见他此时的脆弱疲惫,所以他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释放着自己的疲倦,而自己能做的,便是仿若不知情般的,在看不见他的情况下给他一个最最简单的依靠。
仿佛过了很久,沈翊霄重新睁开了眼睛,那双黑瞳又恢复了沉静淡漠,只是其中又多了一丝平日里没有的清明色调,仿若炫彩琉璃般璀璨。
他轻轻地离开了凌遥的身体,已经习惯了两相接触的温热感觉的胸口立刻就传来了一丝凉意,最后他连握着她的手也放了下来,立刻抽身后退了几步,像是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贪恋上了那种美丽而致命的温柔一样。
凌遥又站了片刻,给了他充足的时间,确定他又恢复成了那个内敛淡然却在自己面前很是尖酸刻薄的男子,才回过头去面对他。
只是转身这一个动作,就让她保持长时间同一个姿势早已僵硬酸麻的身体一阵抽痛,她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本来意欲绽放的微笑也变了形。
“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沈翊霄见到她的样子,眉峰一挑轻嗤了一声,随即一撩衣襟下摆已经席地而坐,也不在意地上甚是污脏,又对凌遥说道:“他们最快大概也要天黑才会发现我们,坐下歇歇吧。”
凌遥点点头,努力让自己忽略那人脸上的嫌恶表情,坐在了他身边的土地上。
“杜若琪。”她才刚坐下,沈翊霄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他几乎从来没有这样连名带姓的叫过自己,她不由得有些惊讶,应了一声,“怎么?”
“你方才说,你是为复仇而来的?”沈翊霄沉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她,里面甚是严肃。
凌遥暗叫一声不妙,自己方才为了安慰他,情急之下竟说漏了嘴泄露了自己的事情,然而话已出口,现在再想否定却是晚了,于是应了一声,“是。”
“滔天仇恨,非报不可?”沈翊霄的声音低沉,听不出他的情绪来。
凌遥却听出了他话里的郑重,她这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默默地思索了一下,才郑重其事地答道,“是,非报不可。”
女子一双水瞳黑白分明,就那么定定地看着他,里面闪动着让人心碎的坚持固执。
沈翊霄看着她的眼睛,两人前后的相处,让他知道这并非她最初的本性,然而她眼睛里面的执着却也告诉了他,她是如何坚定而决绝的,要走上这样一条路,纵使一路坎坷,纵使没有归途,也决不回头。
这样的她,何尝不像曾经一无所有的自己呢?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眉峰微挑,长长的眼睫在脸颊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那么,离开这里吧。”
沈翊霄如是说道,声音清涩微哑,仿佛旷野之上萧落的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