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翊涵面不改色地洒完了酒液,抬头看向凌遥道:“手帕。”
“没有!”凌遥对上他如此强硬直接的态度,火气就噌噌地往上窜,干脆把头扭向了一边。
沈翊涵这些年回京以来受到了多方排挤压迫,也就慢慢地收敛了在军中那直来直往的脾气,试着谦恭对人、礼遇有加,可是今日面前这个瘦弱的女子却不知为何处处冷然刁难,直让他一直刻意压制的脾性如火苗一般嗖嗖地在心中肆意流窜!
当下沈翊涵也不再说话,一手握着凌遥的受伤的手腕,另一只手探入她的袖中,从贴身的里衣袖子上“唰”地撕下来一块,去擦拭她手掌间残留的酒液。
“沈翊涵你干什么!”凌遥瞬间像是被踩痛了尾巴的猫一样惊叫窜起,却又被沈翊涵大力地按了回去。
沈翊涵那常年握刀持枪的手掌心留着厚厚的茧子,手臂上的肌肉遒劲有力,要按住她一个跳脚的瘦弱女子简直不费吹灰之力,他满脸不耐地擦净了她掌间的酒液,又拿过先前放在桌上的瓷瓶,手腕一翻就把里面黄色的粉末倾倒在凌遥手上各处伤口上。
大量的药粉一瞬间接触到伤口,凌遥痛得又是一个抽搐,心里面更加坚定了自己方才的想法:沈翊涵这个混蛋,他绝对是故意的!
“既没有手帕,只能用衣衫先将就着了。”沈翊涵一手稳稳地按着她的手腕,一手把那些药粉洒遍了她的各处伤口,这才用没被酒液浸湿的布条帮她把手包了起来。
凌遥被他铁铸一般的大掌握住了手腕,无论怎么挣扎都像是石牛入海一样毫无回音,沈翊涵的手臂甚至连最轻微的抖动都没有,只好认命地让他粗暴地把布条缠紧,然后迅速抽回了右手。
“真是谢谢五皇子了。”她讪讪地说了一句。
“你还是叫我沈翊涵吧。”沈翊涵竟然露出了一丝微笑,随便扯过一张椅子一撩披风就坐下了。
已经好久没有人叫他的名字了,在这座黄金铸就的城池里,他是“五皇子”,他是“沈将军”,他甚至是将来的“涵王爷”,却似乎再没人记得他本来的名字,是叫做沈翊涵了。
他还记得幼年时母妃反复向自己叨念着一件事,说自己出生的时候父皇大喜,为自己取名为“涵”,涵者,容也,有容乃大,是父皇对自己寄予的无限厚望。
可惜,自己出生不久母妃就失宠了,父皇在众多新欢旧爱之间早已忘了在深宫之中还有一对母子在殷殷盼望着他的青睐,以至于母妃被正宫打压,从富丽堂皇的安和宫搬出来住到了这偏远的怡春宫,甚至在母妃死的时候,他连一份殊荣都吝于给予,母妃直到死去,连个正经的封号都没有。
沈翊涵乌黑的眉峰挑了挑,抬起头来看着凌遥极认真地说道:“你直呼我的名字吧,我喜欢听就叫我沈翊涵。”
他一双瞳子竟有那么亮,像极了两人大婚的那一夜,他刚刚掀起她头上的喜帕、还没有看清她的脸而转化成震怒的表情。
她一直以为自己忘记了,却原来,关于那一夜初见他的一切,都还深深地躺在她记忆的最深处。
纵使四年时光匆匆流过,也未曾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