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后,吴同知派了两名分管农事的小吏来找闵悉。
闵悉把他们带到了自己播种的地里,这块地是云安帮忙找的,他们去澳门期间,托地的原主人帮忙照看。
正好这段时间雨水充足,并不需要浇水,秧苗业已发芽。西红柿和辣椒由于本身就没有二次受潮,出芽率最高。红薯的出芽率也不错,约有70%左右,考虑到它是靠红薯藤扦插的,所以也足够了。
出芽率比较低的是玉米和花生,它们在船上被打湿浸泡了一夜,虽然第二天抓紧时间晾晒补救,也还是受了不小的影响,出芽率约莫只有50%。
好在都出芽了,头一年大量种植的可能性不大,但至少玉米和花生的种子可以保留下去了。
闵悉非常详尽地告知了两名小吏这些作物的习性、种植办法,并让对方用笔全部记下,除了种植、收获和储存的办法,闵悉还补充了这些东西的吃法和注意事项,比如西红柿必须红了才能吃,青柿子是有毒的,不能吃,花生发了霉也千万不能吃,会毒死人。
小吏记录这些的时候,忍不住吐槽:“既然有毒,就非吃它不可吗?”
闵悉明白他的意思,是说既然可能存在着毒死人的风险,不如一开始就不吃它,闵悉说:“当然不能因噎废食啊。既然知道这个风险,大家提前规避就好。你们在推广的时候,跟百姓强调即可。”
小吏没做声,他肯定是觉得麻烦,不过这事由不得他,连知府大人都过问此事了,他们就只能执行下去。
安排好这些,闵悉便准备动身去北京。
云安雇了两艘漕船,已经把福船的货物分装到了漕船上,选择漕运是最安全的。明朝开了海禁,但倭寇依旧猖獗,走内陆的京杭大运河,会比走海运去北京要安全得多。
只是从福建到浙江这一段依旧要走海路,漕运船素来是海盗打劫的对象,所以他们总是成群结队地走,并且还有大明水师保驾护航,提防倭寇打劫漕运船。
这次云安亲自押运货物,和闵悉一起回京城,他担心云霁独自应付不了云家那帮豺狼。虽然他帮不上什么忙,但至少可以帮忙跑个腿办个事。
而且这批货他需要亲自押运,货款必须要一分不少留给云霁,无钱寸步难行,在京城这样的地界,办什么事不需要花钱呢。
云安很细心,特意去为闵悉补办了路引,好方便他出行,至于迭戈和老修斯,也去官府帮他们办了一张相关的官方文书,以证明他们这样的外国人也能在大明行走。
漕船的特点是平底浅舱,这样的船吃水浅,速度快,缺点就是承载量有限,也不太能经得起大风浪,好在并不需要走风急浪高的深海,只在近海和江河行走,用漕船运载货物足够了。
从上了船,迭戈就很兴奋,终于要去找云东家了,他快乐得跟小霸王一样,在船上来来回回地跑。
闵悉躺在甲板上晒太阳,听见那一人一狗的动静,说:“你俩别跑了,别耽误了船工的事。”
船老大听见闵悉这话,笑着说:“不碍事,现在有风,靠风力行走,船工没什么事,都在休息。”
漕船因为要走运河,并不能时常借风力,所以是风力和人力结合的。有风的时候,人就可以歇着。
船老大对闵悉的经历非常好奇,知道闵悉是云家当年那艘沉船的唯一幸存者,被拂朗机人救了,还带到了拂朗机。在那边生活了数年,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船货,竟还卖给了原来的东家,这得多仁义啊。他觉得云家欠了闵悉的,应该补偿他才对。
船老大喜欢听闵悉的故事,闵悉也爱听他的经历。船老大经常往来于福建与京城两地,见多识广,闵悉听他说了许多惊险刺激有趣的经历,也从他嘴里听闻到多地的民情,让他对当今的大明有了一个初步的印象和了解。
虽然云霁也跟他说过这些事,不过云霁生活的圈子到底不如船老大这么底层,知道的也只是他那个阶层的事,船老大所说的,则是另一个真实的大明。
因为有官船保驾护航,从泉州到长江入海口这一段走得还算顺利,抵达长江后,一路护航的官船就撤离了,虽然内河上也有水鬼,但这不属于水师管辖的范围,接下来就需要他们自己提防了。
船从长江逆流而上,到镇江,便可进入京杭大运河的入口。因此漕船并不去应天府,到镇江后,闵悉便下了船,他要先回一趟应天府,把种子送回去,也要回去探望一下闵九族中的亲人,确定一下自己的户籍。迭戈跟着他去,闵悉不想老修斯太折腾,就让他跟着漕船先回京,去找云霁。老修斯起初还不太愿意,在劝了好久之后,终于答应了。
临别前,云安给了闵悉一个钱袋:“这是二百两银子,你拿去花用,等忙完家中的事,就来京中找大哥。”
要不说云安办事周到呢,都不用闵悉开口,就主动把钱给他了。其实闵悉身上也不是没钱,只是主要都是雷亚尔,没有兑换成银两,那是留着以后返回欧洲的时候在途中补给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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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悉也不推辞,把钱袋收下:“那就谢谢了,等以后我会还你的。”
云安摆手:“还什么!当初我们工钱都没给你结,你跟大哥是结义兄弟,这钱就是大哥给你的,你要还,找他还去。”
闵悉笑道:“那好吧,回头我跟大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