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衡关掉新闻界面眼睛盯着电脑上正在跑的程序,有一瞬间,居然想不起来当初答应跟黎薇薇在一起的原因,再盯十来分钟,有了点眉目:那时黎薇薇就是个虽然漂亮但很普通女生,因为懒得搭配,衣服非黑即白,她性格开朗,愿意主动表达善意,做了错事就很干脆地道歉,她非常喜欢笑,他有时候不耐烦地赶她走,她耍赖偏不走也依然是笑……
最初的黎薇薇其实早就消失了。
黎薇薇虽是早几年的影后,但总归是影后,且正值新电影档期,所以镜头前那些话一出口,即便已经有同行收到律师函的前车之鉴,还是有三两个□□短炮抱着侥幸的心理迎难而上,不远不近地跟着端午去买早餐。
大约是见端午虽然表情紧张,但没有发火的意思,终于有一个戴着豹纹眼镜的年轻娱记在端午停在豆浆摊位前点单时凑上来打招呼。
“你好,端小姐。出来吃早餐吗?”
“你好,我姓聂。”
端午避开镜头低头在钱包里翻零钱。
“豹纹眼镜”看端午年纪小似乎没有防心的样子,也不绕弯了,速战速决道:“聂小姐,我是《火龙果新闻》的齐齐,能问问你跟周先生的关系吗?是恋人吗?上周有人拍到你们一起出行,是确有其事吗?”
端午保持着低头翻零钱的动作,眼前却是黎薇薇面对着镜头镇定自若的眉眼和周衡轻扣着她的长指,她缓了缓,轻声回道:“哦,是的。”
“额,你说的‘是的’是承认你们是恋人关系还是承认你们一起出行呢?”
端午单手接过打包好的豆浆油条,感谢摊主之余,看了看挖到消息掩不住兴奋的“豹纹眼镜”,回:“都是。”
周衡在李遇恒的手机屏幕里看到了端午那好像搞不清楚状况的轻描淡写的“都是”。李遇恒哼笑着收回手机,再告诉他,他昨天中午开车路过一高,看到一高校门口也蹲守了两个娱记——端午作为黎薇薇口中“恰如其分表达爱慕”的小女生,镜头前那句一点也不含糊的“都是”实在是招眼。
周衡拿起车钥匙和手机,面无表情道:“有事你打我电话。我下班了。”
李遇恒往沙发上一横,闭上眼睛道:“走吧走吧。哦,这件事总归是黎薇薇的错,小姑娘只是鬼迷心窍顺水推舟。”
周衡的回应是重重的关门。
周衡刚到停车场就接到了聂明镜的电话,后者正忙着学校里的比赛,最近这两天没回上饶街,也就比周衡早了两个小时看到这条新闻。
聂明镜在电话里非常尴尬地问周衡,如果端午不止是镜头前的意气之争,如果端午真的跟他开口了,能不能帮忙在不答应端午的基础上,就暂时晾着端午,不要立刻拒绝端午。
——聂明镜这个看似突如其来的要求有个背景,就是他两个小时前亲眼看见端午把李一诺推个跟头扭头跑回家了。
聂明镜虽然经历了跟端午同样的事情,但他还有看着他长大的爷爷奶奶在背后,两个姑姑虽然刻薄,对亲侄子肯定是宽厚的,聂明镜远没到孤家寡人的地步。端午却不一样,她一直以来就只有一个端曼曼,即便后来她跟着端曼曼来到了聂家,但短短一年乏善可陈的相处根本不济事,所以失去端曼曼,端午惊慌失措,而这惊慌失措,眼下来看,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彻底消失,反而渐渐衍生出无可名状的焦躁和无所适从的不安。
周衡靠在车门上耐心地听着聂明镜的陈述,半响,应了。
端午是个一点都不招人讨厌的姑娘,且是已故聂叔的女儿,聂明镜主动开口,周衡没有理由不帮这个忙。
第16章
十月初,北方城市的白天依旧是偏热的,夜里却渐渐凉得要盖棉被了。
端午趴在小客厅的茶几上啃着李一诺妈妈做的葱油饼一边做卷子一边看电视,看到煽情处,卷子一收,眼泪哗哗的。厨房里炖着一只大补的走地鸡,火上来了,水也开了,锅里噗嗤噗嗤响。
聂明镜背着大背包推开门,看到端午的红眼眶,他的表情微不可查地一顿,再看到电视里哭成一团仿佛天塌下来的一家人,他面色黑沉沉地直接走向卧室。
端午偏不知趣,她大口啃着饼,目光追在他背后,问:“哥,你比赛结束啦?”
聂明镜看都没看她,直接关门。
端午食不知味地把饼吃完,关掉电视机,重新摊开卷子做题,做着做着开始盯着聂明镜的房门发呆。她想,聂明镜肯定是知道了她撒谎称自己跟周衡在交往。
“哥。”
端午终于憋不住搁下笔去敲门。
聂明镜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关上临街的玻璃窗,按开漂亮的落地空调,整理书桌,最后,默默盯着那扇薄薄的门板。
聂明镜跟端午其实如今即便住在一起,也只是泛泛地互相关注着一日三餐之类的琐事。聂明镜督促端午做卷子,聂明镜要求端午十点以前必须回家,聂明镜回学校或者回聂家前总记得替端午填满冰箱。而端午没了端曼曼,虽然别无选择地要依赖聂明镜,但也没有因此天天缠着他不放,只是偶尔打电话问问聂明镜的行踪,偶尔跑一跑g大给聂明镜带去落在家里的衣服或者课本。所以,聂明镜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去问端午再深一点的问题,譬如“你是不是真的喜欢周衡”、“你知不知道周衡年长你七岁”、“你还想不想上大学了”、“你想过以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