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宴开始变得很忙,要阅兵还要备战。筹钱也是项大任务,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他不单是空军署少将,是冯大帅儿子。和各界人员打交道,摆出官威来软硬兼施,实难为他这样心高气傲人。所幸他手下副官拉得下脸,这帮人走出去戎装笔挺人模人样,军中混久了,个个都是兵痞。军饷事似乎极容易解决,单是楘州商会就答应出资八万。当然里头有很大一部分是寅初拿出来,美其名曰支持抗战,究竟是不是受制,就很难说得清了。
今天天气很好,也是空军署大做文章日子。早上拧开无线电,喇叭里一条笔直喉咙播报闻,用很大篇幅介绍空军预备役部队编制,然后是参加军演侦察机、战斗机、轰炸机机型。
南钦坐藤椅里,听到很多熟人名字,都是各界政要。她有些恍惚,早晨起来就不大舒服,到现似乎发起烧来。热一阵寒一阵,拿毯子盖着,又吃了退烧药,还是不见好。迷迷糊糊挨到九点,隐约听见礼炮声,差人出去看,说是东南方传来,大约是军演开始了。
她闭上眼,感觉鼻子里呼出来气都是滚烫。四肢像被碾压过一遍似,又疼又木,想动都动不了。
吴妈看她样子不大对头,怎么脸红得像关公一样?弓着腰来搭她前额,一触之下了不得,惊道:“烫得这样,好煎荷包蛋了!哎呀我去叫车,点上医院吧!”
南钦平时身体很好,有点小毛小病,吃两颗药就能挺过去。又因为懒得挪动,便摆手道:“不要紧,可能药效还没到,回头出身汗,自然都好了。”
吴妈不放心,边上絮叨着,“烧得太久脑子要烧坏掉,这怎么行呢!我给先生挂电话吧,看看俞副官能不能说上话。再不行我就回禀夫人,不管怎么样医院是要去呀!”
南钦勉强挣了下,“不要大惊小怪,寘台哪里还有人,打过去也没有用。”
吴妈哦了声,“夫人肯定也去观礼了……那怎么办?”
南钦应付不动她,歪着脑袋不再说话。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云里雾里把以前场景都过了一遍。然后电话铃响起来,好像是找她。她把毯子裹得紧些,冷到几乎打颤。没过多久听见吴妈和男人说话声音,一个说“少夫人不肯去医院呀”,一个说“外面正流行猩红热,耽误了要出事”。
她分辨不出是谁,眼皮子掀不起来,暗暗忖着是不是良宴回来了。一只微凉手伸过来摸她额头,低声唤她,“南钦,醒醒,我带你去医院。”
她废了很大力气才看清楚,“姐夫来了?”
寅初蹙眉道:“怎么弄成这样!”
她说:“可能是昨晚着凉了,不要紧,我吃过药了。”
寅初很着急,“这么烫,吃药只怕压不住。要不是我打电话过来,还不知道你病成这样。”回身对吴妈道,“你准备一下,咱们这就去医院。”
吴妈慌忙去拿她外套和皮包,他揭了她毛毯搀她,她软软起不来身。眼下也顾不得避嫌了,他横了一条心把她抱起来,她立刻皱起了眉,“不要,良宴知道了要生气。”
她应该是有点糊涂了,否则断不会说这样话。寅初心里发沉,她病中还担心惹冯良宴不,也许他们婚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他紧了紧手臂,她份量那么轻,只是滚烫。他倒是肖想过总有一天能拥她入怀,但绝不是现这样情况。佣人急急忙忙奔来了,他低头道:“你放心,回头我给良宴挂电话。要是他不高兴了,我来向他解释。”
车子开出陏园,没有往空军医院去。寅初有自己打算,他随近公济医院有股份,活动得开,找医生和用药也方便些。倒不是说到了空军医院就受冷落,知道她身份,那些军医自然也心力。总归是别人地盘么,也是出于他一点小私心。
床位很安排下来,医院院长亲自出马,做了一系列基础检查开药准备插针吊盐水。
那边护士推着治疗车来,撸起南钦袖子拿皮条绑手腕。寅初看过去,那腕子细得真正一点点。他转过脸来拱拱手,“今天麻烦立人兄了。”
陈院长笑道:“区区小事,还值当你一谢?”到底是冯少帅太太,楘州没有几个人是不认识,由前姐夫送来总不免让人侧目。
寅初看他表情有异,哦了一声道:“去陏园附近办事,顺道过去看一看,恰巧遇上冯少夫人生病。冯少帅眼下阅兵,通知了他底下副官,回头应该会赶来。怎么样?是不是猩红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