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远静默了一会儿,那本同性恋小说在脑海中飞逝而过,说:&ldo;好,等你爸回来全家一起讨论讨论。&rdo;
这是好事,说明这个地方没有什么顾行止喜欢的同性;但是撒手放到国外,到时候林歌远胳膊伸再长也顾不着。顾行止就像一个镶金的烫手山芋,放在哪里这个问题要慎重对待。
顾行止点点头表示理解,推说累了就上楼休息去。回到自己的小小一方天地里,顾行止才卸下满身疲惫,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样歪七扭八地躺在床上。没过一会儿他翻了个身侧躺着,尽力把自己蜷缩起来,双头抱着小腿,额头搭在膝盖上面,尽量缩小自己的体积以获得更多的安全感。
他多想哭啊,他多委屈啊。爱恋在萌芽之前就被心上人亲手扼杀在摇篮里,还理所当然地不告诉他。
然而周云起这么做的原因他心里似乎又明明白白都懂,从小的陪伴让他懂得那人的骄傲脆弱无依无靠,他甚至能想象早熟的周云起在发现这种别样的感情后的幸福慌张,经历痛苦挣扎后选择深深埋藏起来咬牙隐忍的模样。
顾行止第一次恨自己这么丰富的情感与敏锐的体悟能力,平时的豁达潇洒一点儿不见踪影。
他又何尝不知道呢,即使是自己,大概也不会仓皇地吐露这样的感情。一来害怕弄巧成拙,前缘尽毁;二来,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善良,即便自己能够争取到父母的支持那未来也是前路坎坷,更何况始终孤苦一人的周云起。
其实暂时分开也是一个选项,就和班级里正常早恋的同学一样,老师知道后的做法也就是把两人的位置调远点,再大不了点才是请家长。以他们两个这种窗户纸还没有捅破的情况,远到不了这个程度。只是顾行止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
大概是爱生忧怖,害怕自己控制不住靠近那只能选择远离。心如海宽的顾行止扎扎实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闹心什么叫做折腾,一个晚上把上半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过年的钱是真好赚,辛勤劳作了一年的人仿佛就是要在这两天把钱都花出去才过瘾。前两天一直下雨,这天终于天公作美艳阳高照,又是临近年关的时候,周云起在的这个小小洗车店一个早上大概都能有两千左右的流水。
老板是个脑满肠肥的胖子,差两根胡须就能去肥鲶鱼中做老大,脾气却是格外的仗义。他没想到这临时招的一个小短工这么勤快认真的,现在还有哪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还能这么吃苦耐劳,想起自家那个现在还窝在被窝里的就来气,人比人气死人。年三十的时候临了多给周云起包了三百块钱红包,说是有女朋友就去哄女朋友开心,没有就给家里买点年货。
周云起也没推辞,谢过老板就收了,紧接着赶到饭店里端盘子去。今天晚上是正统的年夜饭,桌数还不少。
他在换班前十分钟,匆匆在厨房里巴拉了两口剩饭完事。领班的大姐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直叫他慢点,现在客人还没来不着急。
米饭混着肉汤在牙齿下面打个转就直接咽下去,周云起这顿饭是都没带嚼的,空荡荡的胃一下有些受不了,隐隐作痛。他朝大姐摆摆手,意思是没事。
今晚的年夜饭基本上都是自家人吃,也没人吵没人闹,吃完就回家看春晚。经理也酌情提早一点儿让大家下班,多出来的时间正好让周云起回去把香火蜡烛拉出来。
今年县里的土老板们一起捐钱新造了一个庙,大年初一零点正式开放,来烧香祈福的善男信女不少。过得好的希望能够继续红红火火,不好的则希望能够否极泰来,有愿望的来佛前求一求,实现的来还愿,没事的求个平安。以目前生活水平之高和心灵之空虚,开寺庙似乎才是一项有前途的事业。
老阿姨们等不到零点,为表心诚总是要提早那么一点,要是能抢到头香就好了。从夜里十一点开始,络绎不绝的香客就到了,路边一溜的私家车绵延伸到夜空里。生意开始了。
这里多事骑着三轮车出来的大爷大妈,还有古朴些的推着一辆板车出来卖。大家卖的东西都一样,价钱也一样,同质化竞争严重的情况下就看谁拉客比较厉害。
人声鼎沸摩肩接踵的情况下,俊秀的脸庞基本没有什么用,都被淹没在昏暗夜色中。鼎有用的是一双闪亮的大眼睛。
人流拥挤的时候,直接把东西往香客手里塞就行,自然会条件反射般掏钱;人群是一阵一阵来,这一阵过后是三三两两的散客,得招呼。
周云起便把目光放得老远,确保香客在踏进来的第一眼就能与这个小伙子的眼神对上。佛前不就讲求个缘分嘛,这个看对眼了哪还有不来的道理。庙里昏暗的灯光照射在周云起眼里,变得熠熠生辉,看人都自带三分我佛慈悲的情怀,一双眼睛给周云起带来不少生意。
当夜空里绽放气绚烂眼花的时候,这边香火摊子上基本已经没人,取而代之的是庙里低沉婉转的诵经声和缭绕氤氲的香火,衬得四下寂寥。
周云起掏出充话费送的破手机,已经过了零点。班级群里红包接龙的活动还在继续,各种拜年的信息接踵而至。有两个未接电话,一个是顾奶奶在九点多的时候打来的,还有一个是顾行止十几分前打来的,估计是想掐着点给他拜年可是没接到。
周云起看着手机发愣,在想要不要打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