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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羽再次醒来,是因为手臂一阵又一阵无可言喻的刺痛,像是在被人用针狠扎。她本能地挣扎,却被人控住。眼睛睁开,眼前朦朦胧胧辨不清人,但声音入耳,应该是小满:“殿下不要动,马上就好了。”
知觉连带着视觉一点点恢复,她看清自己正躺在一所农居的土炕上,被小满抱在怀里,左手臂和肩膀露在外面,而夏风正在给她缝针。
此时见她目光扫过来,夏风戏谑地抬眉瞄她一眼:“我还以为你不怕疼呢,这么深可见骨条口子,你还能毫无知觉地纵马翻山越岭飞奔而来,果真英雄啊。”
翟羽想开口,可舌下分明含着不知什么丹药,又酸又涩,很重的参味,堵的她话也模模糊糊:“果然是你们……”但转念一想,又忆起不对劲之处,“可你们……”
“别说话,更别‘可’啊‘可’的,等你伤好点再说。”夏风打断她。
“唔……”翟羽被他缝的实在是疼,又因为失血过多,头还昏沉的厉害,仿佛有人在她脑子里绑了块千斤重的石头,把她的意识使劲往下拽一般。但她还是奇怪为什么翟琛明明去了康城以西诱敌,却会在康城以东率着援军出现,更深深挂念着康城的一切:“康城那边……”
“翟琛二话不说带兵去了,其他情况不知。”夏风缝完最后一针,打了结,指尖划断线,取了个瓷瓶往她伤口上抖了些药粉,又取来绷带为她包扎。而后小满放平她,去端了药过来,给她一股脑喝了,这下困乏更甚,但她死死拽住夏风的手不松,眼神分明已经涣散,还瞪的大大的望着他女配的悠然重生。夏风只能叹息一声,“翅膀,别再想了。有些事情你无能为力,无从干涉。而有些事情我也不知如何说,更不能告诉你,或许你以后自己就知道了。睡一觉好好养伤,好不好?”
翟羽听在耳里,钝钝的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的意识支撑她说了句:“我要回康城。”
“好,你现在赶着回去也没用,等你再次醒来我带你回去。”
眼见夏风点了头,翟羽松了口气,又睡了过去。
之后夏风兑现了诺言,找来骡车,和小满一起送她回去。
到康城,已是她从康城出来的四天之后了。
此时的康城一片寂静。
他们从康城以东而来,眼见援军已到,驻营东门外平地及长坡,十万大军的白色帐篷密密麻麻,一眼望去十分壮观。可即使是这么多人,即使到时是黄昏,炊烟袅袅,却依旧让翟羽觉得康城已是一座死城般寂静。
走得近了,援军中有人出来查验身份,翟羽一眼望见那人手臂所绑的白色纱布身形就是一晃,而一直跟随她身边的灵犀此时更是越发暴躁,嘶鸣不断,打着响鼻,前蹄一直在地上刨着圈。
“你有感应是不是?”翟羽从骡车上下来,牵住它的缰绳,声音已是哽咽,“别告诉我是真的……别说我所猜的是真的……”
灵犀此时又是一声仰头长嘶,翟羽突然下定决心般,翻身上马,夏风在她身边,一时没拽住她,只得跟着跃上马背,控住缰绳,质问她:“翅膀你疯了么?伤口刚停止出血,你别给我乱来!”
这时援军领兵前来的几名将军收到小满递上的令牌已经出迎而来,翟羽认得当中的胡将军,用马鞭指着他问:“胡盛!我问你,你手臂上所扎白纱是何意思?”
“长孙殿下,是……是……”那胡盛就地单膝跪下,抱拳行礼,却结巴了半晌,才低头长嗟一声,“平乱大将军……也就是琰王殿下……薨了……是琛王殿下让全军臂系白纱,为琰王殿下及战死的弟兄们服丧,以祭英魂……”
他的话被灵犀的哀鸣打断,而当他抬眼时,只见面前那位在朝堂上一向少年老成又冷静自持的皇长孙,此时脸上已是涕泪横流,眼眶通红,左手垂在身边,右手紧握缰绳,浑身不受控制地战栗……
“不!”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响彻山坳,而灵犀也同时仰首发出一声长嘶,所有听到的人都不由感到一阵心酸,放下手中活计,怔然站在原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而翟羽面前所有的兵将,更是纷纷跪了下来。
胡盛深觉哀伤,低头劝道:“还请长孙殿下节哀……”
“他在哪里?”
“啊?”
翟羽声音太过沙哑,胡盛第一次没听清,于是她便又更大声地问了一次:“琰王在哪里?”
胡盛忙低头:“还在城中城守府停灵。”
“琛王呢?”
“也在城中……”胡盛似是欲言又止,却最终没说出什么来。而翟羽也不与他计较,此时早就越过夏风,一马鞭挥在灵犀臀侧,一直被夏风控住的灵犀仿佛得了鼓励,再无避忌地狂奔而出,如飞一般地直直穿过军营,直入东门。
入东门后,翟羽更是控不住地一阵落泪,眼见城中破败瓦砾,似终于明白那种死寂之气从何而来。而经过当初和翟琰一起抗敌、练兵,甚至是散步的地方,她心口如被针扎刀刺,火山油滚,疼痛不止,翻涌不息荷香田园最新章节。
不用控马,灵犀便一路奔到了康城城守府门前,不待翟羽和夏风下马,前膝便骤地跪了下去,夏风拦腰抱住翟羽,自马上旋身飞下,稳稳落地。而回看灵犀,只见它垂着优美脖颈,头脸不停在地上蹭着,显是哀痛非常。
“这马真是通灵性。”夏风叹了一声,而见身边翟羽,已是恸到极处,他甚至能感受到,如果撤去手上扶着她的力量,她定会直扑扑地双膝一软,往地上跪去。
“翅膀……”他无比担忧地轻唤了她一声,似终于唤得她回了魂。她抬了抬头,却迈步向灵犀走去,抱住灵犀脖子,止住它的动作,脸挨上它已经蹭破的脸颊,说:“灵犀,求你,别这样……求求你……他会心疼,会不舍得……他不希望你跟着他走,求你,别这样……”
灵犀用脸抵了抵她,又低低地哀嘶一声,棕褐色的眼瞳流淌着无尽的哀伤,动作却终于平静下来。翟羽见状,唇角勾出惨淡笑意,摇摇晃晃站起来,并不要夏风扶她,而是一把抹干净脸上的血,朝院内走去。
翟琰的灵柩停在前堂,徐明和屈武一脸沉重地在堂前守灵,见翟羽一摇一晃地走来,屈武迎上前,低头痛道:“殿下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