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昂赶到香溢大厦时,离与孙悟满约好的见面时间还差十来分钟,就在车里等孟皓然。
他点了一支烟。他平时很少在车里抽烟,除非遇到特别挠头的事。可眼下并没有让他挠头的事,只是将要见一个人而已。充其量这人钱比他多,而且不只是多一点点。但那又怎么样呢?钱多到一定份上,只不过是一串数字而已,除非你要马上悉数用上它,否则并没有太大的实际意义。
陈子昂并不在意孙悟满比他有钱。他之所以想抽烟,只是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兴奋与好奇:不就是一幢小小的别墅吗?一个分公司的老总还不能做主,电话请示也不行;竟要堂堂掌管近千亿资产的老板大老远亲自跑来和自己谈!这未免太小题大做。难道这里面还藏有什么玄机不成?对,肯定有玄机!
正想着,孟皓然来了。陈边边对宠物的一腔爱心无处不在——他的车体到处贴着动物卡通。孟皓然穿得颇为整齐,往贴得花里胡俏的车边一站,反衬强烈,显得非常滑稽。
“走到门口被台长拉住,绊了一下——你早到了?”孟皓然见陈子昂从车里钻出来,忙歉意解释。其说话的语气,好像陈子昂这边的事才是正事,自己的本职工作倒成了副业。
“我也刚到。这不,烟才抽了一半。”陈子昂扔掉半截燃得正欢的香烟,抬脚踩灭。随即揽了孟皓然的肩膀,呵呵一笑,“我们去会会这位孙大帅。”
孙悟满第一眼见到陈子昂和孟皓然时,五百多亿的个人资产都没能扎住自信的阵脚。他明显感到自己底气不足,甚至莫名其妙产生了一丝自惭形秽的感觉。
眼前这两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人长得实在太帅气、太阳刚,气质也实在太过优雅。尤其是那个自称叫陈子昂的青年人,眉蓄机锋、目蕴睿智;面色清静如水,嘴角却轻挑微笑;一副世态洞悉、蔑视权贵的神态。令他心里好生羡慕!反观自己,虽披金戴玉、名牌加身,却眉衰目浊、老气横秋;尽管坐拥百亿家资,然而胸无点墨,举止粗俗。心里不免感慨万端:“气质”这玩意,当真与金钱没有太大的干系!
凭心而论,在未谋面之前,孙悟满对陈子昂是否是看护神石的唯一合适人选,还是多少心存一丝怀疑的。不过,当见到陈子昂的刹那间,他心中的这丝怀疑便如纤云被狂风卷过立时无影无踪。
非但如此,在迷信的孙悟满看来,即便没有方士偈语的暗示,陈子昂也该能医好他的脚痛——此人风神俊逸、气宇非凡,长得太像神仙了!此刻,瞅着自己身边跟着的几个歪瓜裂枣,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带刘参谋来。因为,以刘参谋的风流倜傥,眼下至少能给他挣回一些面子。
陈子昂乍一见到孙悟满,脸上虽平静如水,肚皮里却早已是巨澜滔天:他发劲如猪鬃,眉短似蝇翅;眼像剥壳桂圆,鼻若带皮洋葱;脸上丘陵密布、沟壑纵横;一张大嘴堪比美洲鲶鱼,两枚豁齿远赛非洲鼹鼠。。。。。。
他再细细打量孙悟满的装束,更是几乎将肚皮笑裂:只见他上身穿一件lv无领白色t恤,脖子上拴一条串腊肠似的白金链子,肤若蜡纸的腕上戴了一块劳力士满天星,竹节似的手指上箍着一枚估计有二十克拉的白金钻戒;下身穿一条大花沙滩裤,背着h&m菜花蛇似的肩带;左脚一只芬迪黑色皮鞋光可鉴人,右脚荡然无物却涂了黑色的指甲油——至少不像是鞋油!
尤其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孙悟满沙滩裤右腿竟高高卷起,直至腿根;整条右大腿外侧青紫一片,像是纹了身一般!
天哪!这身扮相如果到埃及金字塔走一遭,估计连沉睡三千年的法老都要笑醒了!
陈子昂今天算是开眼了!他不得不佩服孙悟满:难怪他能挣下如此大的家业!此人不仅天生异相,光这身胆气,就远非常人可比——穿成这样,如果不是疯子,谁敢跨出大门半步?!
双方刚完见面,孟皓然就捂着嘴说要上厕所。转身时,陈子昂真切地看到他的胸膛和肩膀起伏得厉害——这家伙分明是忍不住了,想躲到厕所去笑!
既是真心仰慕,便难免见贤思齐。孙悟满握陈子昂的手时,面色虽说清淡,心里却甚是喧嚣:容貌已然天成,自是没有办法;但愿能同他交个朋友,以后也好经常往来;顺便把他为人处事的气派风度学得一鳞半爪,也好让手下以后对自己心悦诚服,省得以后一焦虑就老拧大腿,到时说不定脚痛未好,这腿倒是先拧残了!
简短的握手寒暄之后,一干人走进装饰豪华的会议室。孙悟满变主为客,言辞恳切,一定要陈子昂坐到考究的长条会议桌一端的领导位子上。陈子昂自然是死活不从,“孙总在国内执业界牛耳,在哪里都是老大。我家小业微,怎敢僭越!”
王昌临觉得孙悟满的此番举动非常可笑:谈生意嘛,自然是主宾各坐一边;又不是开会,还坐什么两端、分什么领导下属!可他知道自己这个活宝上司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且思维怪异。谁知道此时他心里是怎么想的!所以也不敢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眼见孙悟满和陈子昂二人一拉一拒,没完没了,实在忍不住了,就小心地对孙悟满建言,“要不我们就坐桌子两边算了。”
孙悟满冲王昌临滚了一下“剥壳桂圆”:“陈先生既来我们公司,就是客!万事客为大。大就是头,头就是领导。现在又是在会议室,会议室有领导座位。陈先生是领导,这位子他不坐谁坐?”
这都哪跟哪啊!王昌临被孙悟满天上一下地上一下、跳跃性极强的古怪推论弄得晕头转向,一时无以反驳,遂小声嘀咕,“今天又不是开会。”
“我知道不是开会!”孙悟满见王昌临竟敢当着客人的面冒犯自己的权威,心中大怒,又不便严厉呵斥,就不悦地颤动了一下“蝇翅”,“你没见范市长连上厕所都占着好位子吗?”
“我又没和范市长上过厕所。”王昌临不满嘟哝。
“可我上过!”孙悟满把满肚子的不满发泄到王昌临身上,“他每次都要我替他守门!屎(是)可忍,守(孰)不可忍!”说完,又要拉陈子昂去上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