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我对经书的理解总是“不能契朱夫子深心?”④明科举以朱熹《四书集注》为准。
可是不读书又没出路,忍吧。
二十六岁那年,他中举了,但也没咋高兴。“此直戏耳!”
又当了官,却因自己所思所想与众不同,处处不得志。
接着父亲去世,李贽离任回家丁忧。没想到海盗横行,祖居毁于战火。
众所周知,大明官员俸禄太低了,老实人活得很辛苦。
李贽守丧三年期满,一贫如洗。好不容易再入京刚得了个官,爷爷又去世了。
由于父亲已不在,李贽必须替父丁忧。
此时他实在囊中羞涩,根本无力再携妻女回乡。只好把朋友赠送的“份子钱”一分为二,一份留给妻子置田地,供其生活;一份自己带着回乡办理丧事。
三年守丧完毕,李贽风尘仆仆返回,却得知二女儿和三女儿都已在灾年中饿死。
再次入京,李贽得了个从九品的礼部司务,和离任时相比低了两级。
就这他也不思悔改,把同僚上司得罪个遍。
“……为县博士,即与县令、提学触;为太学博士,即与祭酒、司业触;为礼部曹务,即与高尚书、殷尚书、王侍郎、万侍郎尽触也;汪与董皆正人,不宜与余抵,然彼二人皆急功名,清白未能过人,而自贤则十倍矣,余安免触耶……为郡守,即与巡抚王触、与守道骆触。王本下流,不必道矣;骆最相知,其人最号有能有守、有文学、有实行、而终不免与之触,何也?渠过于刻历。”
幸好这期间他结交了王阳明的徒孙,融入了激进的泰州学派。
王阳明不必多说,能文能武。
老先生年轻时信奉朱老夫子的“格物致知”,有一次格了七日七夜竹子,指望格出圣人之理。
最后竹子没参悟透,反而受风寒病了好几天。
“格物致知”真扯淡呀,咱创个“心学”吧。
心学派反对理学派累赘的格物致知,提倡直接追求心理的自由自在。
脱胎于心学派的泰州学派更是狂的没边,什么孔子孟子三纲五常,那都是“假道学”。总而言之,打倒一切权威,藐视一切准则。
当然,他们也没狂到“醉卧北极遣帝扶,周公孔子驱为奴”,不然早被剿灭了。
李贽终于找到了知音。仕途未必如意,却因为钻研心学而别有一番乐趣,“五载春官,潜心道妙。”③(春官,非椿宫,是礼部别名)
他认定心学乃是“不死之学”。他说:我个性倔强,不肯屈服于人,但对于心学,也不得不信服了。
几年后李贽调往南京做官。南方风气开放,李贽如鱼得水。
他常常与各种学派的人论学,甚至和利玛窦从天体运行到几何数学,从四书五经到嘎灯创世无所不谈。
这之后李贽说: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除却穿衣吃饭,无伦物矣。
他终于彻底背叛了程朱理学。因为对方讲究的是存天理灭人欲,饿死是小失节事大。④“存天理灭人欲”具体来源、解释不展开水了,反正不能一棍打死。假如人家要求的对象不是国民而是统治者呢?
二十余年宦海沉浮,李贽累了,他无力改变什么,只好辞官。
他的余生只剩下两件事:读书著述、讲学授业。
李贽反对男尊女卑,提倡男女平等;认为圣人不曾高,众人不曾低;提出凡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故未尝有是非;天之立君,本以为民;虽孔子亦庸众人类也。
“以吕不韦、李园为智谋;以李斯为才力;以冯道为吏隐;以卓文君为善择偶配;以司马光论桑弘羊欺武帝为可笑;以秦始皇为千古一帝……”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那一套也舍弃。李贽认为“夫妇,人之始也。有夫妇然后有父子,有父子然后有兄弟,有兄弟然后有上下。”
为了和《烈女传》一战,李贽在著述中列举了25位有才识的妇女,赞扬她们“是真男子”、“大见识人”。
他强烈反对节妇烈女,主张寡妇改嫁,尤为反对广为流传的“女人祸水”论……打拳第一。
李贽指责道学家们都是伪君子,“名为山人,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偷奸耍滑)。”
“本为富贵,而外矫词以为不愿,实欲托此以为荣身之梯,又兼采道德仁义之事以自盖”。
“实多恶也,而专谈志仁无恶;实偏私所好也,而专谈泛爱博爱;实执定己见也,而专谈不可自是。”
“开口谈学,便说尔为自己,我为他人;尔为自私,我欲利他”,实际上都是“读书而求高第,居官而求尊显……无一厘为人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