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所逼,为人所逼就要一次次的欺骗我,甚至不惜逼死我至亲的师父?为人所逼,所以布下天罗地网,不惜将我赶尽杀绝?”薛素湮冷冷的看着对面的紫衣公子,反问的语气却是一声比一声的听着让人心寒,到最后,却只发出了一连串的冷笑。
不想,此刻,耳际听到的,却仍是对面之人的辩解之词。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而且,也从来都下令属下不得伤你分毫!”刘靖云看着她那般凄凉的冷笑之色,只觉得心中更是犹如刀割,勉力辩解道。
“你当然不会轻易杀了我,那只因为,阁主还没有得到你想要的传国玉玺!”薛素湮冷冷的驳斥道。似乎是厌倦了这无修止的争论,更不想再面对着眼前的这张虚伪的面容,冷冷转开话题道:
“只要阁主让我见到这人偶的主人,我自会让阁主如愿以偿。”薛素湮冲着他扬了扬手中的人偶,转过身,背对着靖云公子冷冷道。
这天下除了他,还有何人能制出如此一模一样的人偶来!
是的,从一开始,从那日夜间看到那个人偶的那刻,她心中便已有了答案。从拿在手心的那一刻起,便让她过目不忘的,这个如此活灵活现的人偶,除了他,这世间再无第二人可以雕刻的出来。
那日,被慕容瑾匆忙抱上马背之后,她一直紧紧拽在衣袖中的人偶便也随之不见了。若非,若非她再见到这个人偶,她也绝不会相信,她到底是害了南宫大哥。
就在她背对着屋内之人,沉默不语之时,片刻后,却听到了身后的紫衣公子伴随着一声长叹的的答复。
“南宫羽?”片刻后,这三个字终于还是从靖云公子口中吐了出来。只是他说这话之时,语气中似乎夹杂着更多的意义,震惊,愤怒,质疑,甚至似乎还有一丝懊悔。
薛素湮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对面的紫衣公子此刻终于不再掩饰的复杂表情,心中却冷笑道:怎么,难道此刻阁主才懊悔自己抓了南宫羽,或是留下了这个人偶,才让自己露出了马脚?
看到薛素湮此刻仿佛愈发的冰冷,甚至可以看透自己内心的眼神,刘靖云脸上却只有苦笑之色,湮儿,难道你当真如此恨我吗?
其实,若不是前日靖云公子为了试探她的身份,故意装晕,也许她永远都被他瞒在骨子里,也怎么都不会,也不肯相信:那个信誓旦旦说爱她的男子,那个一路生死相随,不畏艰辛陪着她前往鼎剑阁,对她宠爱有加的男子;其实,其实也是逼死师父的仇人!
可是聪明一世的靖云公子到底还是百密一疏,让她看出了破绽。
当日,她虽然出于医者之心救下了鼎剑阁主,却也同时在那一剂药方中放了一味毫不起眼的七叶莲心。此药若只服用少量不会有太大的异样,但是若是连续数日或者数月的服用,便会在不知不觉中损伤一个人的内力,尤其是怀有绝世武学之人。
当然,平常是看不出来的,但若真是打斗到了紧要关头,或是一时大开杀戒,那药物的作用便会越明显。薛素湮当时心中只想着,若是人那毒药在那阁主体内继续发作,只会让他更加的杀人如麻,不能自制。倒不如将他治好了,与此同时暗中消减他的内力。如此,即便他再勤于练功,只怕也再不能独霸武林。
却不想今日,正是她当初的这一念之举,反倒让她看穿了眼前之人。而那夜从他袖中掉出的这个人偶,更是加深了她的怀疑。其实,就算没有慕容瑾那日掷出的那把折扇,她心中也早有了答案,也再不会相信眼前之人了。
薛素湮见刘靖云再无言语,亦不想再多做停留,只说了一句:“阁主让我见到南宫羽之日,便是我让阁主见到传国玉玺之时。”说罢,头也不回的走向门口。却被刘靖云叫住,只听得紫衣公子只是轻叹了一句:“湮儿,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听到这话,薛素湮心中蓦地再次一痛,却仍是没有回头,只道:“我奉劝阁主,日后最好少动杀念。否则,阁主动手的次数越多,体内的功力只会消散的越快。”
而如此同时,距离幽云草堂不过数里之遥的一个喧闹集市上,熙熙攘攘的人潮中,只见一个满身泥污的醉汉正怀抱着一个酒坛子,跌跌撞撞的穿梭于过往的小贩和行人当中。
忽而闻到一股浓烈的酒腥味袭来,众人纷纷掩住了口鼻。这才发现,发出这股难闻气味的,正是此刻迎面摇摇晃晃走过来的,一个浑身湿透,肮脏不堪的醉汉。未及他近前,众人就纷纷避开,唯恐躲之不及。可终究,还是有人来不及避让,比如眼前的这位正推着手推车的米贩。
那小贩原是急急的推着一车米去城里贩卖的,忽而见前面的众人俱都避开,还未等他明白发生了何事,就见一身负长剑的醉汉一个趔趄扑倒在自己的手推车上。伴着一阵撞击袭来,他双手一震,手推车一个不稳,眼看就要掀翻在地。
然而,让他瞠目的,却是那原本已经醉得不成人形的男子,忽而一个鲤鱼挺身,俯身跃起的同时,也一把将他那几乎就要完全翻到在地的手推车给扶了起来。他刚伸手稳住把手,那醉汉便松开手,又仰头灌了一口坛中的烈酒,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摇晃着身子行走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
至此,刚刚还躲之不及的众人中,才有人发出一阵唏嘘之声:此人即便不是武功卓绝,轻功也定是不俗。
否则,刚刚这样受到突如起来的重重一摔,他不但毫发无损,反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扶起了那几乎就要翻到的手推车,而且最绝的是,他怀中一直抱着的那个摇晃不定的酒坛子不但完好无损,就连半滴酒都不曾从中溢出。
然而,背后众人的钦羡之色,那醉汉却是毫无察觉。他只是一口一口的灌着坛中的美酒,只是,仿佛他如今也继承了师父的好酒量,这都喝了快整整三日的酒了,他却仍是没有丝毫的醉意。
慕容瑾再次扯过衣袖,本想借着宽大的袖福擦擦嘴角残留的酒渍。可才举起右手,他却只得讪讪的放下了。只见那原本如雪的白衣如今早已染成了如墨的黑色,更不用说那上面沾满的油污和泥水。
这也就不奇怪,这一路上,凡是他所到之处,众人纷纷掩口捂鼻,退避三舍。慕容瑾想着,脸上露出了自嘲的苦笑。如今似他这般肮脏之人,还有谁愿近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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