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从本来让仆人约了画师次日相见,结果当天晚上,濮王赵宗汉终于在折腾了小半年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这靴子总算掉下来了,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准备祭奠、准备礼物,还要表示哀思,感情深的掉几滴泪水,而做为濮王一脉的旁系,赵士程也得参加葬礼,所以,他没有时间去赴张择端大大的约了。
这属于不可抗力,赵士从帮他改了时间,张择端那边也没有生气,平静地接受了安排。
濮王病了几个月,墓地寿财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倒也没有折腾,就是整个葬礼来的宗室太多了,光是排队祭拜就排了一个多时辰,好在如今天气不那么热了,他们这些小孩都只是穿着素色的衣服,被安排在一边等待。
赵士程在小孩子堆待得有些的闷,便坐在院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发散着思维。
他要见张择端的话,要不然还是准备一点礼物吧?
别的颜料不好说,做一个现代碱式碳酸铜颜料还是没问题的。
用蓝矾矿和纯碱一份,各加开水溶解,把碱溶液往蓝矾里滴进去搅和,直到没有气泡生成,就会生出沉淀物碱式碳酸铜,沉淀物过滤风干或者低温烤干就是上好的颜料了。
这玩意弄起来是最容易的,无机物反应就是那么方便,要么变成沉淀,要么变成气泡,不像有机物,生出的东西大部分都是一混在一起湿哒哒的一团,分离时过硅胶柱子能过把廉价的本科生们逼疯。
想到这,他于是去找大哥,让他带自己偷溜。
赵士从就很无语,但耐不住弟弟的恳求,给濮王家的管事夫人告了个罪,说是弟弟有些晕暑,需要带回家看看。
濮王家当家夫人当然不会为难一个小孩子,客气几句,便让人将他们送走。
哥哥弟弟就这样跑了,且兄长还将他的亲儿子抛弃给赵老爹,引得两个孩子抱怨声不绝。
赵士程回去路上指挥着哥哥去市上买了材料,然后便在家里,找了几个大瓷器碗,开始搞事。
蓝矾那璀璨的深蓝色在搅合里飞快变成了温和的孔雀绿色,赵家大哥被化学反应吸引,把剩下的材料自己动手玩掉了。
他有点明白为什么虎头那么喜欢炼丹了,这东西还真挺有趣。
赵士程心说他当年也是被化学反应吸引了,觉得好玩学了化学,后来才知道这是一个何等大坑,也算往事不堪回首。
……
翰林图画院,位于京城西侧,这里的高阶画师都有“翰林”的身份,是有编制的朝廷官职,由朝廷供养,专为皇室贵族做画,每有大事,也都会由翰林画师位绘画记录下来。
但普通的,没有官身的画师,当然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画院每月会给一定分量的笔墨钱,提供住宿,如果有绘制宫廷壁画之类的大活,还能拿些赏钱,剩下的,便只能每日练习作画了。
不过,这里的竞争却非常大,在经过这么些年的录取后,画院的画师已经超过了一千余人人,而权贵们却都指着为首的几位翰林画师来作画,宁愿等些日子,也不会找普通的画师们去将就,以至于中低层的画师们,日子过的就不太滋润,只能给一些富户画些父母肖像、菩萨佛祖供奉渡日。
不过,比起朝廷每年那庞大应试举子们的数量,他们这些画师,还是能安慰自己,这条路更容易些。
张择端就是这样一位中层画师。
他方二十四岁,长相端正,在科举取士求功名这一条路上受挫后,转学绘画,却发现自己甚有天赋,得到许多师长赞扬,更是只花了几年时间,便考入了画院,也算得上小有前途。
前两日,他接到济阴郡王府的贴子,邀他过去做画,宗室给的回礼素来大方,同舍的几位朋友都很为他高兴,谁知遇到濮王去世,又耽误了一日。
张择端出门时,检查了笔墨纸砚,又看了那几罐颜料,微微叹了一口气。
这些都是草木之色,用在画上,十来年便会褪去,只留下墨迹,而那些色彩甚久的颜料,无一不是价值千金,尤其是青金之色,乃是西域宝石研磨而成,其色千年不变。
但穷有穷的画法,若不能施以颜色,若要出头,便只能在线条笔法上下功夫了。
也不知放弃十数年科举求学之路,选择作画,是对是错。
他背起画箱,去济阴王府。
递上名贴后,仆人恭敬地带他去了一个小院,便见到一青年一稚子正在院中闲聊,见他来了,那青年便起相迎。
略为寒暄后,张择端的知道这次,是那小孩赵士程想要画一幅画。
“不知小友要画何物。”给谁画不是画呢,张择端对此雇主是小孩并不在意。
“画什么都可以,我要画得像!”小孩用清脆的声音回答他。
张择端不由得一笑:“那要如何才是画得像呢?”
赵士程低下头,拿着一根木炭,在白纸上随手画了几笔,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石头,就是他们坐下石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