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女李梦莲被贬为婕妤,同时,楚清帝登基六年后,头一次的选秀也定下了佳期。
这消息,传到宫外不足三天,李家便送了李婕妤之妹,李挽莲入宫。
昔年,李家这对姊妹花,并称京城双姝。
李梦莲艳若红莲,妩媚妖娆,曾以红衫一舞名动京城,好似天上下凡历练的仙子,不知迷倒多少王公贵族。
而这李挽莲,全不肖其姊,反倒清素如兰,灵韵动人。生的是一样好容貌,却是以才名播京师。
如此绝色,又各有技长,时人多议论,这样的好女儿,哪个公卿世家有福消受,却不想,长姐李梦莲以侧妃身份嫁入太子府,而二妹李挽莲委身侍郎为正妻。
昔日那样盛名的两个女孩,依着当初所嫁门庭,都不算高,众人纷纷扼腕叹息之际,谁也没想到,几年后太子当国,登基为帝,这红莲盛宠为妃,白兰却落得夫君身死,成了寡妇。
蓉贵妃得了李挽莲入宫的消息后,便冷笑连连,见新封了嫔位的韩玉沁不解,冷哼一声:“你道这李家姊妹情深?哼,此时李婕妤不定气的打落牙和血吞呢!”
如今的关雎宫里,李婕妤已经不够身份住那正殿了,搬去了凝玉阁。
打从李家派人来,说了她妹妹递了帖子要进宫的消息后,她便将屋里的瓶瓶罐罐,碗碟杯盏全敲了个粉碎。
“那贱人如今来做什么,瞧本宫的笑话吗?”李婕妤眼睛犹如泣血一般的红,挂着泪,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
边儿上心腹宫女明兰上前,心疼地拧干了帕子为她擦手:“娘娘,您消消气。冯夫人此来,怕也是大少爷所托。您如今被禁锢在宫里,哪儿都去不得,想来大少爷也是担心。”
李婕妤语气软和下来,可是,却哭得更厉害,抓着明兰的手,指尖都扣进了那白藕一般的腕子,“明兰,她恨我的,如何会帮我?若家中真担心我,为何不是母亲来?如今她年年进宫,打的什么主意,真当我是傻的吗?连哥哥都帮着她,总归我是那恶人。”
“娘娘……”明兰忍着疼,心底却也全是叹气。
分明是亲姐妹,为何就非要弄到如今这般呢?
灵犀宫里,韩玉蓉正一脸冷笑,满是讥诮地将李家这对姐妹花交恶的内情,诉与韩玉沁听:“……偏生李家生了这对儿仿若妖孽仙子一样的人物,京中但凡谁家女儿,哪个没与她姐妹比过?长得漂亮,又有盛名,琴棋书画无样不精通的。按说,这样的才情相貌,合该有那天作的姻缘等着的,可惜啊,这人偏要作死。李挽莲与咱们皇上,那是真正的青梅配竹马,偏李婕妤要抢。抢也就抢了,却生将自己亲妹挤兑着、算计着嫁了个小小侍郎,连她自个儿的名声也毁了。太后哪里能容得下这样的儿媳妇,一直拖到咱们皇上登基了,李家百般折腾,才将李梦莲接进宫来封了个妃子。”
“当真是自作孽的。只是,李家嫡出的姑娘,怎嫁了个门庭那样低的人呢?”
李家是世家大族,祖皇帝在时就子侄众多,势力庞大,更别提如今与另外三家盘踞朝堂,左右着当今陛下的滔天权势了。
李家那位姑娘又是家中的嫡女,纵使嫁不得当时的皇子,亲王郡王也是没问题的吧。
“哼,李挽莲能是个什么好的,嫁去冯家的时候,她都身怀三甲了!”
韩玉沁愕然无语的时候,外头内监唱喏,楚清帝驾临灵犀宫了。
韩玉沁顾不得再问什么,连忙起身,要回去映月阁。
韩玉蓉却想着,自己这庶妹都入宫好多天了,却还未与皇上成事,实在叫她心焦。眼瞅着选秀之期临近,京城世家骚动,甄选淑女,若不赶在选秀之前,使玉沁得了皇上宠爱,怕以后皇上连她人都想不起了。
于是,也不叫玉沁回避,拉着她一道去面君。
“皇上怎这早晚就过来了。”韩玉蓉笑盈盈行礼。
楚清帝“嗯”一声倒也没说什么,转而瞧向韩玉沁,“沁儿头上的伤可结痂了?朕瞧着这脸上也没留下什么印子,倒是万幸。”
女孩家,年纪轻轻便毁了相貌,这一辈子也便完了。
韩玉蓉气的娇嗔:“皇上,这次可不能轻饶了李婕妤去。您是没瞧见那日有多吓人,臣妾匆匆赶回来,沁儿还在地上躺着,额角的伤又给挣破了,李婕妤还在旁一个劲儿地叫嚣。臣妾实在是受够了这委屈,凭她什么香妃臭妃的,也没道理不分青红皂白就硬闯宫室打人的!”
楚清帝轻笑摇头:“朕在你眼里便是个昏聩无能的皇帝么?贵妃放心,朕已禁了她的足,她身边儿那些乱嚼舌根子的,也叫人乱棍打死了。”
韩玉蓉却是不肯轻易放过,语气也有些发硬:“之前皇上您不也是禁了她的足吗,她不照样跑来了灵犀宫——且说她如今足不出户,可那冯夫人还不是来去自如,她们姐妹好生不要脸皮。”
楚清帝听到蓉贵妃提起“冯夫人”时,脸上顿时笑意不起,阴了下来。
韩玉沁忙打起笑脸,岔开这话:“姐姐,莫要与皇上在屋外说话了。姐姐不是吩咐了下头,叫摆了皇上喜欢喝的茶与点心的么?”
韩玉蓉吃了李挽莲与李梦莲这么多年的飞醋,心里不痛快罢了,如今明目张胆把压在心底的话说出,立时就毁了,此刻也只能放下身段,强打起笑意来:“瞧臣妾,只顾着与您说话了。”
然,饶是玉沁插嘴,韩玉蓉弥补,楚清帝也端不起心情进屋了,硬硬甩下一句“前庭还有要事处理”,便上了轿撵走人了。
韩玉蓉见着人一走,就气的抹泪:“哪有这样的,好端端来了灵犀宫,却这么快就走了,叫旁人知道,还不定如何笑话与本宫!偏不能提李挽莲那黑寡妇,早些年里,也不知是谁说她寡廉鲜耻的,如今却心疼上了?”
韩玉沁瞧她越说越不像话,忙道:“姐姐,咱们先回屋吧。在外头被人瞧见了,也不像样。”
韩玉蓉点点头,委屈地擦了眼泪,拉着韩玉沁的手,却是边走边诉苦:“当初皇上娶了本宫,却还是有心结的,可本宫自问比那李家姐妹强上万分去。你是不知,李挽莲还没嫁去冯家时,就有了孕事,外头都猜疑,是不是皇上与她有了首尾。可本宫却知道,李挽莲嘴上说爱着皇上,那孩子却真真是冯家的!那冯家娶回了这么个不要脸皮的,也都羞得不敢出门。后来几年,咱们皇上登基了,倒还照顾起了冯侍郎,简直当成自己的个心腹,全忘了当年那顶绿油油的帽子!后来,冯侍郎跟着李将军出征,就没回来。这李挽莲成了寡妇,开头几年倒还足不出户,恪守本分,可你不知道,如今是年年都要入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