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心知已然有人对自己行踪怀疑,到寺中探访,便随口回道:&ldo;多谢禅师提点,弟子叨扰寺庙,引得贼人觊觎,弟子必然慎之再慎,免得万物不聊生。&rdo;
&ldo;咄,万物生长幻灭岂在一人耳?&rdo;禅师拾起念珠,吹熄蜡烛。
辛夷拔出匕首幡然道:&ldo;众生相,纳我相,佛果又怎及我一人摘撷。身相必有幻灭之时,是故我相即空相,空空也,何处能觅,随处可觅……&rdo;
禅师大笑着将念珠置于匕首之上,拂须而去,&ldo;禅机已到,禅机已到……&rdo;
辛夷身形微微一晃,匕首的利刃立即将念珠的线割断,念珠&ldo;嗒‐‐嗒‐‐嗒‐‐&rdo;地落到地上,如同一把把小锤在辛夷的心间敲打,辛夷抄手掠过,抓起几颗佛珠笼在袖中。紫叶小檀佛珠本身的气息分外悠然绵长,辛夷刹那间仿若觉得自己本该是整日持贝叶书聆听佛训之人,只是因缘际会……风声四起,梵铃声声卷入风中送到辛夷耳边。辛夷收起匕首,快步走到寺院后门,早有知客僧替辛夷牵出马匹,辛夷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ldo;主子,这连日来,找主子的人可是极多的。拼了命似的说是给主子送过节的礼,有些就是打听主子在不在辛夷坞。可是这辛夷坞上下百多人,不免人多口杂,走漏了消息或说主子去了白马寺,不知是否打扰到主子清修了?&rdo;
&ldo;这倒没有,寺里面的禅师都替我挡回去了。&rdo;
&ldo;是了,怪倒是这两日上门的人少了,原来是白马寺的禅师分说的。&rdo;丽仙欢喜道,随即又将这五日来辛夷坞的事项给辛夷说了。
辛夷点头道:&ldo;先拣要紧的说了,小事等晚些时候再来禀报我。&rdo;
丽仙忙理清思绪,拣了要紧的事情禀报完了。辛夷从柜中拿出一盒胭脂道,&ldo;好了,我都知道了。这天气冷了,连这胭脂都凝涩了,这年前年后的帐你和水仙、玉仙两个算出来,要添减的物事都列明了清单,给我过了目就去买了来,总不至于开年了反倒短少了。&rdo;
丽仙忙答应这去了。辛夷又将火盆笼上,将搭在凳上的一条银狐裘披在身上,朝榻上一歪,连日来的不眠不休足以让她很快睡去。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辛夷忽觉有人推她,忙睁开眼。
&ldo;主子真是累极了,不然怎么连人到了身边都不知觉呢?&rdo;红蓼轻声笑道。
辛夷一下子坐起身来抄手捞过架子上的一件用锦鸡毛织成的长褂子披在身上,揉了揉太阳穴道:&ldo;白马寺的信,是你拿去的,还是你的门众送去的?&rdo;
&ldo;都不是,红蓼得知此事,心中也惊异,暗暗调查,竟没有发现是谁给主子送信的。主子,那个写信的人可是打探清楚了主子的行踪,还不至使我们发觉,第二也是试探了主子是否在白马寺中住着。&rdo;红蓼歪坐在小杌子上,与辛夷凑得颇近。
辛夷缓缓点头道:&ldo;可了不得,你素来心细,都未发觉。本来就说是有内贼走漏了风声,只是照现在想来,从辛夷坞到白马寺来回也要一阵子,辛夷坞门禁森严,任何人进出都有专人记录……依你看,会不会是外四路的……&rdo;
&ldo;主子派在外头的人可多着呢,外头也不是每天都要和辛夷坞联络,怎会得知主子去了白马寺,难道真有这般巧事,碰见了主子?&rdo;
&ldo;六部的人暂且放过不要去查,六店可得好好查一下,毕竟我没有千里眼顺风耳,也未可知他们到底怎样,若真是狼子野心,就把他们的心挖出来……&rdo;辛夷说着,顿了顿,&ldo;真是许久不出远门,加上天气太冷,身子骨有些受不住,若不是你来前我睡了睡,怕是没有精神了。&rdo;
红蓼&ldo;嗯&rdo;了一声忽道:&ldo;属下有句话,虽是欠思量,却是非要和主子说不可。&rdo;
辛夷握住她的手道:&ldo;你我同心,有什么话直说便是,我总是听得进去的。&rdo;
红蓼道:&ldo;属下觉得,或许是我们宫里面行走的人有了不是了。不然,废太子的这些消息,那人如何那么快得知?怕是还有宫外接应的人呢。&rdo;
辛夷叹了一声道:&ldo;总没有亘古不变的理儿,我手底下那么多人,哪能保证个个都不变心?或许是他们的新主子给的恩典大了,我只好仔细着,免得一天我被人杀了,我还不知是谁下的手。今儿开始,我真得备着些身后之事啦。&rdo;
红蓼默然无语,一手拉过银狐裘盖在辛夷身上,低声道:&ldo;主子,红蓼这就去了。主子身体不适,必要让底下人熬些汤药喝,怕是着了风寒。病来如山倒,不如放宽心,且让人闹去,反倒会露出马脚来。&rdo;
&ldo;好。&rdo;辛夷微微一笑,放开她的手道,&ldo;你在外头,务必要小心。&rdo;
红蓼站起来,再不答话,消失在屏风后。辛夷觉得自己的心猛然一阵抽搐,&ldo;咝‐‐&rdo;地一声低低呻吟起来,&ldo;怎么会这样,平日里从未有过……怎么这一次,不但感染了风寒,还得了心疼之症?连年来从未生过一丁点病,难道都赶上今年了……&rdo;辛夷单臂支撑着竹榻,一叠声道:&ldo;来人‐‐&rdo;
门外早有侍婢引着一人上前,辛夷觉得手臂被硌得慌,抬袖一瞧,却是笼着的几个佛珠在袖中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