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缘(2)
是了,用不着顾忌冰灵根纯阳之体化神时会遇到的反噬,因为她余容已经很好地替剑主们解决过了。
所以,确立除渊为道子还有什么问题么?
没有,已经没有没有任何问题了。
余容察觉到自己的心在沉沦,沉沦在没有尽头的深渊。如果要说失望,也是非常可笑的,因为这都来源于她的自作多情。
她虽然站在剑主身边,但从来没有姓名。知道的人在谈及她的时候,总是模糊地用侍妾指代。实际上,她和剑主之间没有任何值得肯定的关系。她本可以在外面过潇洒肆意的一生,接受剑主默默的庇护。是她一定要留在流光剑宗,甚至剑主的身旁,然后把自己的目的丢得一干二净。
她有多久,没有想起自己的家了。又有多久,没有被好好爱过了。自顾自地沉迷在一个所有人都知道他无情的人身上,直到现在才清醒。
也直到现在,还在心存侥幸。如果,能在除渊化神之前,找到另一个余容
如果,真的找不到,剑主会不会在那一刻前,有所不忍,有所犹豫
有那么多如果,可也设想不出什么好结果。余容跟在重宇身后,回到流光剑宗,看着除渊成为新一任道子。大典上,有前任剑主,有剑宗各峰的大能修士,甚至还有隐世的衰劫老祖,还有宗外不断来临的诸多大能前辈。
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她整理了几乎全部的家当,离开后屋子空荡荡的,仿佛从未有人居住过。御剑疾行数十万里,在南海她估计着大典已经结束便传了符信回去。告诉他们她只是为化神做准备,入世体验世情。若是除渊要化神了,只需传信,她便会立即赶回去。
反正,只要在这个世界,她就没法逃掉。
南海,于她而言,极为特殊。她初来这个世界,便是在南海。幸好是流落在一个渔村,而不用惨兮兮地成为一个鲁滨逊。村民对她还算可以,热情招待是不可能的,但也没有刻意驱逐她。余容过了几天流浪汉的日子,开始尝试着适应一个极度陌生的环境。暂时安定下来,才有可能考虑更重要的事。直到她看到天上有人飞过,而村民的表情是惊喜而不是惊吓时,她才意识到这个世界,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不一样。
她有些尴尬地排在一堆渔民小孩的后面,测试灵根的中年女人仅仅是瞥了她一眼便不再注意。
余容忐忑又好奇地做着测试。如果没有天赋倒也没什么关系,这么多仙侠小说那也不是白看的,最后肯定有办法。但相比起千辛万苦才能修行,当然是有天赋开局更轻松一点。
反正我会一步步走到顶端,然后回家。
那时候的心思幼稚到可笑,也强烈到心碎。
结果出来她仅仅是勉强能修行的资质。中年女人有些遗憾却也习以为常地离开了。不止余容,整个渔村的孩子也都落选了。所以渔村的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直到余容在石头上划到第四个正字的第三划时,渔村又来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美若神子的人,他不该出现在这个散发着鱼腥味的地方。但他出现了。于是余容再没有选择的余地。
即使余容早早离开了渔村,也不过同他错开了此处。她终将被找到,也逃不走。
她和当时的剑主签下了契约,在留名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好了,端端正正地写下了余容两个字。玉简断裂成两截,在她的掌心留下了印记,证明她的这个名字还是有效的。
她被带入流光剑宗,看到了那一对貌美的双生子,还有,那盛大无比的典礼。
那些难以想象的玄奇景象,在她内心深处燃起火焰,如果是这样的世界,凭她自己也能回去。
她从没想过,千余年后,她又会因为这相似的一幕,怯懦到逃回南海。
果然人都逃不过真香定律。她吐槽着自己。
这么长时间过去,原本的渔村早就不见了,现在是南海的一部分。前任剑主的话,余容以为模糊了,实际上脑海中还清晰地记着。
她问,我为何来此,我该怎么回去。
前任剑主的回答很简短,在她看来也很无赖:这一切的缘故和解法,都是姻缘。
喜欢上重宇剑主后,她回想起这句话,还觉得颇有些甜蜜。原来,和他是命定的缘分么。可转念想到离开家这么久,也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回去,就又不觉得有多欢喜了。
余容离开南海,转身向红尘俗世走去。在最平凡的人世间,她的心才生出暖意。这样简单直接的悲喜,他怎么就感受不到呢。难道爱与被爱,就这样不让他认可么。她看到一个母亲抱着孩子看戏,女孩扎着一头漂亮的辫子,女孩眼神亮亮的看着台上穿着鲜艳戏服的戏子,母亲则是专注地看着孩子,眼神中满是爱怜。余容不敢多瞧,羡慕得心都疼了。
她也从未想过,她会在未来的数百年岁月与那对母女有那样深重的缘分。
既已婴变圆满,准备何时化神?重宇察觉出余容此时心境圆融,才有此问。五百余年前,她的心境乱到他都看不下去了,索性放她自己入世,他只要确保她性命无忧,便不会过多关注。
化神,我有七成把握。若是剑主愿意带我去入梦墟,便是九成。
重宇也算和余容相处过不短的时间了。余容很少用这种口气说话。因此他闻言,倒是细细打量了她一番,才开口道,入梦墟进出皆是归一,大乘修士,甚至可能有衰劫大能的踪迹。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你安全无虞。
我去入梦墟只是为了一个答案,不论好坏,只有得到了,我的心才不会有障碍。这个答案太过重要,所以那两成把握便在于此。
剩下的那一成,对于修士来说,可能就是命了吧。余容想道。
说话间,即使隔着芥子域,仍有雷劫威压隐隐传递进来。那是除渊在渡他的化神雷劫。
不愧是道子。余容含笑道。像她这样的修士,只要想尽办法突破就好了,雷劫都很随便。而天骄的雷劫都极为可怖,侧面体现出他们的强大,需要天道安排这样的阵势。各方面都那么厉害。
重宇不知为何,却是想起了刚刚余容那赤裸的身躯,那些情欲的留痕。他本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敏感地联想到了此处。他微微蹙眉,有些不喜。连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余容放肆的语气,还是他这应该算是多心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