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有我在,她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婉颜凝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仪仗队伍。
“我相信你,”他说,“你们都要平安无事。”
她正要接话,身后却传来一声嘹亮的通报:
“可汗到——”
在场众人悉数转身看去,只见老可汗坐在轮椅上,由侍从缓缓推到仪仗队伍跟前。
婉颜惊讶到说不出话,她从没见过老可汗这般憔悴的模样。才过去两年,他却像苍老了数十岁,脸上皱纹盘虬,只剩干枯清瘦的皮肉,那双蓝眸也不复清明,里面装满了混浊。他穿着可汗盛装,却仍旧难掩身体瘦弱,足见疾病给他带来了多大痛苦。
这还是之前那个意气风发、驰骋大漠的木杆可汗吗?
“大哥,您怎么……”东可汗立马上前,又转头呵斥侍从,“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也不怕可汗累着!”
“回殿下,是可汗执意要出来见公主……”侍从低头诺诺。
“我,送我的女儿……风风光光出嫁。”
老可汗缓慢说话,仿佛语速稍微快一点都要喘息片刻,但他的眼神却难得透着锐利——她曾在瑟尔曼眼中也见过。
“怎么,这你也要管吗?”
“不敢不敢,弟弟这也是怕加重大哥您的病情。”东可汗堆上谄媚笑容,“您静养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都努力把王庭上下打点好,就等着大哥您身体康复重新回到这宝座呢。”
老可汗听罢,眉头略微蹙着,但并未言语。
“父汗!”昭昀一出营帐就见到熟悉的身影,立刻提起繁重裙摆小跑到他跟前,“女儿都好久没见过您了……”
“我的乖女儿……咳咳,”老可汗咳嗽两声,神情却无比慈爱,好像将身上数十年的凌厉杀气悉数褪去,“我对不起你阿娘,也对不起你和你哥哥,照顾好自己,谁要是让你受委屈,尽管写信回突厥,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也是你永远的后盾……”
此话一出,方才平复好心情的昭昀又忍不住落下几滴眼泪,她吸了吸鼻子,努力给父汗展露一个灿烂笑容:
“好,我不会让别人欺负的,父汗您好好保重身体,现在突厥和周国成为好朋友,有什么困难,您也可以让我去周旋……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病痛已是上天给他的惩罚,她为阿娘恨过他,到现在也不会为此事原谅他,但终于到了要离别的时候,她心里却又五味杂陈。
他身体差成这样,也不知未来是否还会再见。
“父汗,哥哥,我这便出发了。”
她恭恭敬敬地向他和瑟尔曼弯腰行突厥礼,而后由陪嫁侍女搀扶着,即将走向队伍中间的花轿。
“走吧,走吧。”老可汗眼中闪烁微光,“让我看着你走,让我再好好看看你的背影。”
在盛大礼乐声中,他竭力睁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公主越走越远,直到上了花轿,再也看不见身影。
她们母女的身形可真像啊……
“吉时到,起轿——”
婉颜与窦毅一行人皆按使臣礼节向老可汗和东可汗作揖,而后翻身上马,随行在公主的花轿左右,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在突厥鼓乐中启程。
走了几步后,她又回头望向瑟尔曼,只见他站在老可汗身后,同样望着她,眸中尽是不舍与眷恋。
她朝他笑了笑,用汉语向他念了一句诗,随后在他惊异的神色中回过头,任由眼眶变得晶莹。
“阿颜……”他神色怔忡,“好一句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
“瑟尔曼。”
老可汗的声音从下方低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