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不要再提!”
宇文邕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好了,不与你开玩笑了。实话说,朕也有同感。”
以往林场围猎中,他几乎没有带侍卫护驾的习惯,一来是无需护卫,二来是……十岁那年正是由于宇文护买通了他的随从,让随从设计把他引到偏僻处再悄悄溜走,他才一人被困在森林中遇到狼群。
既然随从不可信,那就不用随从。
但今天不同……虽然四下空旷,但宇文邕盯久了那片树林,竟隐隐也觉幽深诡谲,像是在尽头的黑暗中蛰伏了什么,只等他们自投罗网。
白狐……会是又一次的设计吗?
“朕平素没有带随从打猎的习惯,如果此刻叫上随从,反而会惹宇文护生疑。”宇文邕盯着森林深处,那里树木葳蕤,遮天蔽日,漏不进半点阳光。
“但我们久久停留此地,也会让有心人起疑。”婉颜轻叹一声,“宇文护刚才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你去狩猎白狐,你若空手而返,只怕他又有文章可做。”
话音刚落,那道白影又一次从深绿浅绿中疾速穿过,像是在催促他们。几乎是同时,林中发出一阵窸窣,随后几只山鹛扑扇翅膀冲上云霄,还抖落零星细长杉叶。
看起来很正常……
宇文邕并未言语,修长的手一下一下状若无意地梳着银苍的雪白鬃毛,只有紧锁的眉头透露出他的情绪。
“啊!我有个主意。”环顾四周后,婉颜灵机一动,便压低了声音,“你看那个陈国使者好像也还没进森林,要不我们约他一起进去吧,如果有危险,彼此也有个照料。”
记得娥姿姐姐去鸿胪馆就是为了找他……这样看来他应该值得信任?
“也行,毕竟朕身为一国之主,可不能怠慢贵客。”宇文邕略微挑眉,便勒马朝林敬安的方向奔去。
林敬安显然没料到他们直接朝自己奔来,但愣怔几秒后,也骑马上前,彬彬有礼地作揖:“陛下,娘娘。”
“其他人都各自去狩猎了,林大人怎么还在原地?是觉得此处没有心仪的猎物吗?”
“臣不敢。”林敬安局促拱手,“陛下这可折煞微臣了,微臣只是前些天受了风寒,担心森林寒凉,这才犹豫了。”
“无妨,朕这里有多的披风。”
宇文邕爽朗一笑,将银苍背上驮的一件厚实披风直接递给林敬安。
“陛下,这……”
“拿着,不必与朕客气。”他没给林敬安留半点拒绝的余地,“若是林大人在周国生了病,陈国国主恐怕还要责怪朕招待不周吧。”
“……那就多谢陛下了。”林敬安顿了顿,最终还是将披风披在了身上,只是身形略有几不可察的僵硬。
“那么现在,林大人有兴趣与我们一同狩猎吗?”婉颜笑了笑,“白狐生性灵敏狡猾,若林大人愿意一同狩猎,或许能更快将它拿下。”
林敬安深深看了她一眼:“……娘娘既已发话,敬安自当效力。”
寻常围猎中,皇帝生怕被臣子抢去了功劳,削减了自己的威风。怎么到了他宇文邕这里,完全不介意呢!
三人进入树林后,头顶不时传来飞鸟的啁啾,远处偶尔有其他人骑马路过的蹄声和衣物窸窣声,即使郁郁葱葱的树叶不筛下一星半点的光斑,也让树林多了些生机。婉颜四下张望,除了灌木丛后跑过几只野兔和山鸡,浑然不见方才白狐的踪迹。
林敬安暗自松了口气,面上却装作遗憾:“陛下,看来娘娘说得没错,那白狐狡猾得狠,恐怕又躲起来了。”
“真可惜!”婉颜似乎颇为沮丧,“可是阿邕,这是大冢宰要你打的猎物,你要是不打到,岂不是不给大冢宰面子啊……”
“那能怎么办呢。”宇文邕尴尬地笑了几声,“让林大人见笑了……其实朕确实箭术不精,大冢宰恐怕只是为了给朕面子,才放言说把白狐留给朕。”
“哪里的话,陛下万万不可妄自菲薄。”林敬安立马接话,态度十分诚恳,“您日理万机,这箭术一时生疏,倒也无伤大雅。”
“林大人真是口才了得!”宇文邕朗声道,颇有酒逢知己千杯少的豪气,“林大人,既然白狐不见了,不如我们打几只山鸡回去,就着暖酒大快朵颐?”
“……一切全凭陛下。”林敬安停顿须臾,又试探地问,“只是白狐可是很难遇见的,陛下真的不再试试了吗?”
“罢了罢了,朕要是打到白狐带回去,像殷商妲己一样变成个美人,那爱妃该不理朕了。”语毕,宇文邕故意看了她一眼。
妈呀,好冷的笑话。
“皇上您取笑我……”明白他是在林敬安面前做样子,婉颜便配合地佯装娇嗔,“别让林大人看了笑话!”
“不敢不敢。”林敬安立刻摇头,“臣倒是觉得皇上和娘娘感情如此和睦,真令人艳羡。”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婉颜总感觉他这句话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