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气袭人知昼暖。”林黛玉随口吟道。袭人一愣,随便笑道:“原来林姑娘也知道这句诗?”黛玉笑道:“不过多翻了几本诗书,知这个句子不错,便留心记了下来。”“姑娘真是博闻啊。”袭人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一侧,“宝玉怕姑娘房间无可吃的,便命我收拾了点点心送过来,还望姑娘不要嫌弃。”“姐姐这说的什么话?”黛玉慌忙接过食盒,“有劳姐姐这么晚还亲自送来,我谢谢都还来不及,怎么会嫌弃?”见两人欲说话,紫鹃与那锦雯忙下去端茶。黛玉打量了袭人一番,虽不是绝色佳人,但却是耐看。再加上袭人的性子,想必男人们都想要个这样的小妾吧?黛玉从身上拿出一堆玉镯,“姐姐来的匆忙,我这里也没备下些好东西,这对镯子是我日常戴的,就送与姐姐吧。”袭人慌忙接了玉镯,见光泽水色俱是不凡,想来必是珍贵。袭人笑道:“姑娘真是太客气了,这本是袭人分内之事。”虽然袭人说是这么说,但并不像那紫鹃要将这玉镯推还给黛玉。黛玉心里冷笑一声,但嘴上却说:“姐姐不嫌弃就好,这些个寻常物事也只有姐姐当着我的面说好罢了。”袭人笑吟吟地将玉镯收下,说了会闲话便离开了。“哦?林府小姐进京了?”上书房里,皇帝忽然问道。“是。”忠顺王躬身答道。“这林如海打得是什么主意?”皇帝有些犹豫不解。“怕是林如海打算破釜沉舟了。”“唉,”皇帝叹了口气,“那事情查得如何了?”“陛下所说的是?”忠顺王明知故问。“平白无故的,居然让个郡主人间蒸发,这宗正府怕是该换人了。”“此事陛下不宜操之过急,一个小郡主能翻起什么浪来?”“可有什么线索?”皇帝并不认为这件事是小事。“四位郡王都有嫌疑。”忠顺王躬身道。“倪家也是如此?”皇帝有些恼怒,“我对他家还不够好么?”“陛下似乎忘记了,那个人的生母也是倪家。”“哼。”皇帝冷哼了一声,“就看他们是帮女婿还是帮外孙了。”这个晚上在议论林黛玉的不只有皇帝一家,这王夫人也颇为纳罕。“你说这林姑娘到底是什么意思?”此刻陪在王夫人身边的只有她的配房,周瑞家的。周瑞家的也拿了不少黛玉的东西,自然是会说好话,陪笑道:“太太不用想太深,殊不知有些事想得越简单反而越对。我看那林姑娘不过是真的来走走亲戚,暂住几日。我看也不像是个会跟太太作对的人。”“你又不是不知老太太的意思。”王夫人白了周瑞家的一眼。“这嫁娶不是还得‘父母之命’么?”周瑞家的说道,“更何况我看那林姑娘对宝二爷是一点心思也无,纯是将宝二爷当作哥哥罢了。”“如此方好啊。”王夫人道,“将那一万两纹银送到官中账上,最近银子花得跟流水样。”周瑞家的行了个礼就离开了,王夫人想了想也没意思便起身了。闲话间众人说薛家林黛玉自然不知道昨夜里多少人在为她的到来而挑灯夜谈,毕竟一路上舟车劳顿的,好不容易有个能安生睡觉的地方,黛玉便是早早地沐浴了准备睡觉。那葳蕤苑正房两间半,大间自然是客厅,一应摆件都是黛玉从扬州带上来的,几个婆子也看呆了。毕竟江南的物事虽不及京城这般华贵,但是精致之处却是胜去不少,何况林黛玉自小便在贾敏的□下,这品味也不是一般暴发户能及的。客厅左侧垂着南珠制成的珠帘,南珠虽然价格不及东珠,但这几种颜色的南珠却是难找,何况同色的南珠间没有一丝杂色,想来这珠帘也就不菲了。珠帘之后的半间房是黛玉的书房,红檀木制成的两个书架上摆放的是各色史书、词汇、诗集,还有不少的医书也放着。一个黄梨木书桌上摆着林黛玉从扬州淘换来的藏银香炉,几色湘管并那一叠宣纸就那么随意地放着。书架旁垂着一副苏绣图,待得细看,方发现不过是垂着几色绸缎,远看是画,近看却是垂帘。垂帘后便是黛玉的闺房了。这闺房里的物事则是贾母所赐,虽然风格与外间有些许差别,但是诸位看官要知道,这黛玉的品味是贾敏所□,而贾敏的品味却是贾母所教。因而虽然摆放的物事有些许差异,但是细细探究,却发现有异曲同工之妙。“小姐可要歇息了?”紫鹃见黛玉有些困顿便问道。因为今日王嬷嬷等人才到,因而紫鹃便第一个值夜,好让锦雯、琇琴等人好休息。“有劳姐姐了。”黛玉看了那床,“好生眼熟。”紫鹃笑道:“听老太太说,这床是仿着当年林夫人出阁的嫁妆所制的,怕姑娘恋家。”“这是有劳老祖宗了。”黛玉叹了一句,心中已知这贾母可是真心疼她。紫鹃怕这一番话有惹出黛玉的伤心事,便忙劝着黛玉休息。一夜无话。次日,黛玉起床之后知道是不能再跑步了,但是练练瑜伽还是可以的。于是命琇琴将毡子铺在门口的台阶上,便穿着练功服(在旁人眼中是件异常宽松的中衣)。“林姑娘这是?”紫鹃有些不解地看着琇琴。琇琴则是见怪不怪,“这是当年那个师太传授的练功心法,小姐学了些日子后,身子骨也好了不少。我们也学了些,很有效,紫鹃姐姐可要学?”紫鹃没有答话,只是怔怔地看着黛玉练瑜伽。而琇琴则开始去准备热水,而锦雯则去了厨房看看可有黛玉素日喜吃之物。却说早饭后,黛玉同姊妹们至王夫人处,见王夫人与兄嫂处的来使计议家务,又说姨母家遭人命官司等语。因见王夫人事情冗杂,姊妹们遂出来,至寡嫂李氏房中来了。原来这李氏即贾珠之妻。珠虽夭亡,幸存一子,取名贾兰,今方五岁,已入学攻书。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至李守中继承以来,便说“女子无才便有德”,故生了李氏时,便不十分令其读书,只不过使她认得几个字,却只以女红针线为要,因取名为李纨,字宫裁。因此这李纨虽青春丧偶,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一概无见无闻,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今黛玉虽客寄于斯,日有这般姐妹相伴,除老父外,余者也都无庸虑及了。在与姐妹的闲话当中,黛玉便晓得这次薛家惹上了人命官司。虽然书中所记是薛蟠看上了香菱,非要与那冯公子抢夺。不过联系到前文冯公子素喜男风,和后文中薛蟠动了“龙阳之兴”,黛玉便觉得这案子没那么简单。或许冯公子是薛蟠的禁脔之一,没想到冯公子后来居然转性想接着香菱摆脱薛蟠,结果薛蟠恼了。“林妹妹想什么想得如此出神呢?”探春见黛玉不语,便问道。“我在想那‘男风’。”黛玉因为想得出神,话未向便脱口而出。一出口,黛玉才发觉自己失言了。探春啐了一口,“这些个肮脏词,林妹妹何必还记挂?”“我看林妹妹是不知此事,”李纨替黛玉解围道,“林妹妹独生,又养在深闺,那林姑母又是治家甚严,林妹妹没听过便记挂下了也是应有的。”说到此,李纨转过脸对黛玉正色道,“这内闱的龌龊事不是当姑娘应该知道的,妹妹年岁小还不妨事,如若传出去是会坏了姑娘名声的。”黛玉红着脸起身,行了一个礼道:“多些嫂子指教。”李纨便没有再说什么,继续低头做自己的针线活。黛玉心中暗想,这李纨果然是不出口则已,这伶俐劲一点也不亚于王熙凤。而且比王熙凤更甚的是,李纨一番话里是恩威并施,弄得黛玉都不好回口,想来自己也要找个空讨好下这个大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