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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一直努力，自觉，勤勉。一路走来，运气也很好。依靠着这些，我用奖学金来贴补家用，被保送上大学。

我从未放弃操练竖琴。直到有朝一日，我弹奏出的乐音，竟叫母亲枯涩的眼眶泛红，我知道，我可以去靠它来谋生了。虽然我不愿用市侩功利的方法来玷污它，可我还是这样做了。我鼓起勇气，去了几家饭店毛遂自荐，果然还有三家愿意聘我先做顶场的演奏员。过了几个月，一个常驻的演奏员因产假而辞职，另一个又出国深造，于是两个场子都叫我担任了常驻演奏员。

到我成年的时候，父亲在母亲的户头里汇了一笔颇丰的钱款。我明白，我们与他从此再无交集。我当时很需要这笔钱。我感激他，虽说他并未尽到所有责任。用这些钱，我能够保证我的学费，生活亦有保障，亦终于能够告别那些凄苦的日子。搬离了那间阁楼后，在建国西路租住下来。踞学校远了，离饭店倒是近了许多。

所有收入，扣去维持请保姆的钱，还能多出来一点儿。我把大多数都存了起来。空闲时会去西宫买些打孔碟，纯粹当作生活的调剂品。我没什么关系过硬的朋友，也没兴趣交女朋友。我知道我没那个闲钱供她花销。我也清楚没人会看上我这样的穷人。我只想让母亲康复，并不奢望体验爱情。

其实，我并不愿把自己的身世描绘地多么可怜，多么无奈。它很真切实际，我亦与它相处融洽。忙碌、一成不变，对于我已成为生命中的和谐。

……

&ldo;喂，发什么呆呢？&rdo;一只手明晃晃地在眼前招摇。

舒流萤的双目里如点火般亮了一下‐‐那是比流星还要迅速陨落的光辉。他竭力让视线不发生偏移。可失策地，他的目光被身旁的少年吸引过去。

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恍若未处于尘世。

沈熠非被舒流萤的迥异眼神震住片刻，过了一会儿，没心没肺地露出好看之极的笑靥。&ldo;咱们……有好些天没说过什么话了吧……&rdo;

&ldo;有什么大碍么？&rdo;舒流萤下意识地，像是自卫，本能般抛出句有些伤人的话来。他怕别人觑见自己内心灰霾的深处。

别人？沈熠非究竟也是&ldo;别人&rdo;吗？他自嘲地想。

&ldo;告诉我，我肯定会帮你排忧解难的！&rdo;沈熠非的明眸善睐，叫舒流萤的心重重地荡了一下。&ldo;你都是我老婆了，还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看你这两天愁云惨雾的模样。我不敢轻易招惹你才不敢跟你讲话……&rdo;十足的小孩子口气。

舒流萤无奈一笑，无视他的调侃。以前与少年言笑的心情，此刻竟消失无踪。说与沈熠非听，最多能派遣一下心境，说不定还会叫他为之抑郁。自己不开心，何必又让别人卷入受罪？但终究是被感触到，内心十分受用。能得到别人诚挚的关心尚属不易。更何况是他的？再低沉的情绪，都被一扫而光。

&ldo;看到你就都好了。&rdo;舒流萤绽开一个真实的笑容，站起身来，把他拥入怀中。轻吁一口气，只是像个长辈般，不停爱抚着沈熠非的秀发。柔滑的触感，十分贴切契合掌心纤细的纹理。

&ldo;我一向不喜欢别人摸我的头。&rdo;想起无数双老少美丑的手光顾自己的头发，沈熠非不禁一阵战栗。&ldo;除了一小部分的人。&rdo;

&ldo;都有谁？&rdo;舒流萤的好奇心被调起，不由带着些许酸意追问道：&ldo;这些人里肯定有许戡。&rdo;

沈熠非没好气地说得到：&ldo;就你和他，怎样，满意了吧？&rdo;一句话把屋子里好不容易上升的温度给冰镇了几度。舒流萤无语稍顷，放开了他，径自坐到木椅上，捧起本书，看得兴味昂然。

沈熠非&ldo;扑哧&rdo;一声笑出：&ldo;现在装起书呆子了？&rdo;

&ldo;我本来就是个书呆子。&rdo;他反驳而自嘲地不遗余力。

&ldo;真是做鬼，官位也不会大的。&rdo;

&ldo;混个小鬼做做，不是也挺有趣？&rdo;

……

难得的温馨谈笑，在下午的时光里慢慢弥散开来，浸入原本静泠的心灵。阳光照在无波的茶水上，从淡褐色的液面柔和地反射出精致的格窗，幽绿的薄纱，两张交相辉映的容颜。